安顿下来。
1949年1月29日,抵达广州10天后,于岭南过了第一个旧历新年,父亲无限感慨赋诗纪念:无端来作岭南人,朱菊黄蕉斗岁新。食蛤那知今日事,买花追惜少年春。一生心苦谁同喻,数卷书存任更贫。独臥荒村惊节物,可怜空负病残身。
旧历年刚过,新午姑、(俞)大维姑父从上海飞往广州。在广州,父亲与姑父母经常见面、深谈。这是他们兄妹一生最后的一次聚会。姑父决定离开大陆,而父亲留在广州的心意已定,两人在穗也曾多次分析局势,详谈各人行止、今后考虑。那年春季姑父、姑母到香港后,与我们家偶尔还有联系。他们在美国呆了一段时间,后往台湾,从此音讯阻隔。
父亲中年后目盲体衰,尤其在逃难期间贫病交加,遇到大难时,新午姑、大维姑父就会主动伸出援手,尽量帮助。这固然是出于亲情,更是因为他们夫妇认为父亲的学术研究非常重要,应该给予支持。1969年10月父亲在广州去世,消息传到台湾后,1970年3月,“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举行悼念活动,李济所长邀请姑父参加,会上他作了感人至深的发言。姑父在台上讲述时泣不成声,台下父亲的老友也泪流满面。我们姊妹感到,新午姑、大维姑父在大家庭同辈中,与父亲最为知心。后来,新午姑与大维姑父相继病逝于台北,我们的心愿是今生能去金门俞大维先生纪念馆拜祭,谨表一份感恩之情。
双亲寓居岭南二十载,这是他们生命的最后年月,父亲依旧教学、撰文,直至被迫停止讲课。父亲已经适应了目盲的生活和工作,不幸刚过古稀之后,又遭股骨颈骨骨折的厄运,目盲、体残后仍坚持著述,并在学术上继续有所贡献。在两老年事益高,身体愈衰的垂暮之岁,父亲能做到伤残老人难以达到的境界,母亲的功劳绝不可没,尤其在晚年更为突出。随着日月流逝,我们姐妹对母亲的作为,有了进一步认识和理解,对母亲更加崇敬。
(摘自《也同欢乐也同愁——忆父亲陈寅恪母亲唐筼》,文章有删节,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0年4月出版)
责任编辑:
林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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