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著名新闻主持人何日生专访
正在探头探脑之际,何日生从后面过来,抓住记者的胳膊,错愕间,他高兴地说:“老朋友了。”
彼此只见过一面,中间还隔了好几个月。为打这样一个招呼,何日生离开餐厅里的座位,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其实,他完全可以坐在那里,远远地喊上一声。
何日生常来北京,每次下榻的那个酒店很小,出租车都不认识,终于,有个司机说他知道,因为常在附近小区趴活,然而,他却错过了路口,最终不得不绕了很大的一个圈子。
在台北,何日生知名度很高,是著名的新闻主持人,曾留学美国,以后任电视新闻主管,他拍摄的《清水之爱》荣获2004年国际艾美奖。然而,在荧屏上度过了15年的辉煌后,他毅然放弃了这一切,成为终身慈善者。
是什么,令何日生做出这样的抉择?在一个因利益牵扯而变得异常纠结的现代社会中,何日生的选择,意味着什么?为善之道,真的是一种解决方案吗?
何日生语速很快,但充满哲思,更重要的是,他能将东西方对于生命、历史、社会等思考有机地结合起来,当飞速的发展日渐迷离了我们的内心与双眼时,这些来自不同背景的思考就显得尤其有价值。
自由主义非通途
晨报:您在美国留学过,对现代哲学很熟悉,那么,为何要选择这样似乎传统的解决方案呢?您真的认为善是解决之道?
何日生:现代社会最大的问题在于太强调制度,而忽略了人格与人本。制度很重要,这种结构性宏观的思考能让我们得出许多有价值的意见,但过分强调,也会带来人被制度所分裂、人格被物化等问题。只有制度思考,没有修身与修心的东西,现代人就失去了与内心对视的功夫,虽然聪明,却无法达成生命的智慧。
晨报:但在整个现代化历程中,鲁迅、胡适等先贤不一直在致力于拓展自由主义的道路吗?
何日生:自由主义通过观察、分析、批判等方法来认识世界,这是有价值的,但它也会带来撕裂感,当我们面对妈妈的爱时,我们怎么证明它?又如何像分析标本一样分析它?如果不懂得孩子呱呱坠地时为人父母的快乐,你无法懂得母爱。所以我的意见是不批判,批判必然产生裂痕和对立,事实上无法解决问题。
信任才能达成理想
晨报:但从逻辑上看,批判是解决问题的必经之路。
何日生:我的意见是不批判,但要以身作则。批判造就裂痕,台湾就是例子,大家都在批判,彼此之间对立严重,互不信任,至今伤痕无法弥合,可问题解决了吗?当然,不能回避问题,否则就是“乡愿”,你可以指出错误,但要心中怀爱,不怀爱,不批评。世界仿佛是杯子,必然会有缺角,可有了缺角,它就不是圆的了吗?荣格说过,人的执著不可能被改变,只可能用另一种情绪转化。一个人吸烟,你整天批评他不讲卫生,这就能让他戒烟吗?靠批评来逼迫别人如何,效果有限。
晨报:那么,如何才能让他戒烟呢?
何日生:欲望无法消灭,关键是要将它转化,之所以没转化,因为没有形成适当的场域。在台北,一个13岁就吸毒的人,40多岁时来当志愿者,8个月就戒除了恶习。因为在适合的场域中,他得到了满足,找到了欲望的替代物。一个富豪花100万买衣服,是花钱,捐100万给穷人,也是花钱,有了适当的场域,他就会去行善。
营造善的场域
晨报:可靠“劝善”在现代社会中行得通吗?
何日生:劝没有用,爱要实践。只有你亲手握住苦难人的手,拥抱他们,看到他们的痛苦,才能激发出你的慈悲心。现代人生活在“公司-饭店-豪宅”间,看不到别人的艰难,无论怎么“劝”,都没有意义。但当他到一线,亲手把物资交到受难者手中,爱的场域就形成了,在这个场域中,他自己得到了爱的教育,道理很简单,社会的存在决定了人的存在。
晨报:您说的场域,指的是什么?
何日生:举个例子,“汶川地震”时,我们组织受灾群众煮热食,当地一些人不以为然,觉得有方便面,何必搞热食?但当我们走进帐篷,对遭遇灾难的人说,我们和更多的人希望得到帮助。他们说什么也不会做啊,怎么帮助?我们说,只要来帮忙切切菜,就是帮助。于是,通过热食,受难者成了志愿者。一位叫江世彦的女士,她的女儿遇难了,她两周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埋头给女儿写信,说女儿在世时喜欢帮助别人。我们劝她,应该把女儿的善行延续下去,后来她加入了义工队伍,给其他受灾群众煮热食,过了几天,她大哭了一场,就这样,在帮助别人的同时,她也帮助了自己。
善的力量不可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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