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一家连着一家。其中有中和楼、和乐楼、和丰楼等著名酒楼,还有中瓦、右瓦那样的游艺场所。据《贵耳录》说,位于御街中段的中瓦更是京城最大的娱乐中心,“士大夫必游之地,天下术士皆聚焉”,在那里一展身手。《图绘宝鉴》说到理宗朝有个叫李东的画家,经常在御街上出卖自己所画的《村田乐》、《常酣图》等作品,艺术水准虽不太高,“仅可娱俗眼”,却也许是后来一般民众所欢迎的风俗年画的滥觞。
每天一听到晨钟,御街上的吃食店就张罗开了早市的点心,六部前的丁香馄饨是遐迩闻名的小吃,其味“精细尤佳”。和宁门朱红杈子前的买卖也十分红火:满街满市都是高档菜蔬、时令水果和生猛海鲜,构成了这里交易的最大特色。南宋对御街实行开放式管理,连大内正门前都允许设立早市,似乎比北宋更具市场化与人性化。
临安御街的路况虽然好于东京御街,但街面比较狭窄,商店住家又相当密集,砖木建筑容易引发火灾。嘉泰四年(1204),粮料院失火,很快蔓延到太庙南墙外。太庙是社稷的象征,大臣韩侂胄指挥军兵拼死扑火,才总算安然无恙。但火舌已蹿到正对御街的和宁门外,焚毁了隔离闲杂人等的杈子门,连和宁门上的螭吻也着了火,幸亏救火员登梯用短斧击落了螭吻,才未殃及城门。这场火灾,御街南段的损失难以估量。绍定元年(1228),御街最繁华的商业区失火,使中瓦与数以千计的商住建筑成为一片废墟,当时有“锦城佳丽地,红尘瓦砾场”的说法。但不久,御街就建起了新的中瓦与商铺,迎来了新的商机。
每逢中秋与元宵,满御街流动着喜气洋洋的人潮,这也是街上商
铺大发利市的最佳时机。据《武林旧事》说,一到中秋节,御街店肆就陈列出诸如绒线、密煎、香料等货物,向路人夸多说好,谓之“歇眼”。所谓歇眼,大概就是留住顾客眼球的意思。入夜,御街“灯烛华灿”,买卖“竟夕乃止”。刘辰翁有一首《忆江南》:
梧桐子,看到月西楼。
醋酽橙黄分蟹壳,麝香荷叶剥鸡头。
人在御街游。
在中秋的明月下,坐在御街的食铺上蘸着香醋和橙汁,品尝大闸蟹;然后用清香的荷叶托着一捧菱芡,边走边剥着吃,写出了普通人逛御街的闲情逸致。
元宵节前后要过上五六天,比中秋节更长更热闹。御街上的商贩们推着用金属镶包的花盘架子车,花盘上簇插着闹蛾、灯彩等应景货品,歌叫喧阗,吆喝着买卖。固定的摊主对伙计也往往“使之吟叫,倍酬其值”。姜夔有诗描写元宵节御街的商卖:
贵客钩帘看御街,帝中珍品一时来。
帘前花架无行路,不得金钱不肯回。
夜阑更深
,还有人提着小灯在御街上寻找游人丢失的东西,当时谓之“扫街”。据《武林旧事》说,这是北宋御街的遗风,而居然“遗钿堕珥,往往得之”。当然,偶尔也会有“雨打上元灯”之类煞风景的事,御街上便是另一番光景,姜夔也有诗说:
正好嬉游天作魔,翠裙无奈雨沾何。
御街暗里无灯火,处处但闻楼上歌。
在当时,逛御街成为到过临安的官宦士民的赏心乐事,就好似现在人们好几年后还津津乐道当年游天安门逛长安街一样。著名诗人杨万里退居家山以后,就曾恋恋不舍吟诗道:“闻说都人竞出嬉,御街箫鼓倍年时。”此情不仅诚斋有,就是那位刘辰翁,也一往情深回忆说:“空回首,御街人买南京枣”;“雨枕莺啼,露班烛散,御街人卖花窠。”在他们看来,御街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而宋末诗人许棐则说“御街车马无行处,谁肯抽身觅退居”,在这里,御街已经转为滚滚红尘与功名利禄的代名词。
大约就在许棐面对着御街发出感慨以后不久,南宋灭亡。六十年后,元代词人萨都剌经过杭州,登上吴山,有诗云:“一代繁华如昨日,御街灯火月纷纷。”
似乎仍能透过历史的烟云,从眼前的灯火,远眺到南宋御街的喧闹与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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