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友书法家殷宪的书房叫“持志斋”，因为他的北方口音，便让人听成了“吃纸斋”，什么才吃纸？我和他开玩笑说老鼠才吃纸，但光吃纸还不饿坏，不如到“黍庵”（作者自号，编者注）讨些黍子吃为好。殷宪先生便又和我开玩笑，写一横披，上边写“黍庵”二大[注: 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于１９２２年７月１６日至２３日在上海英租界南成都路辅德里６２５号（现成都北路７弄３０号）举行。]字，其左并有小字题跋。这题跋便是书生面目，竟有些学问的味道在里边，说什么“黍乃一种北方农作物，我们北方人吃黄糕离不开黍，黍一旦剥了皮子便叫‘黄米’，黄米何物也……”

    中国的文人们习惯给自己的小小住所起堂号，那都是些建筑在纸上的房间，纸上的房间总是能给人更多的想象，而想象可以使一个人生活得更浪漫一些。这是文人们给自己落实住房政策的一种方法，倒不必考虑是否超了平米。如果考虑平米面积，我的朋友米来德的书屋名字直要把一些人吓死，他的书屋的名字是“万山排挞入窗共乐居”。这让人想到了地震，想到山摇地动，但他喜欢山，你也没有办法。我们现在的住房能看到山吗？站在阳台之上，我想能看到的也只是下边灰灰的平房屋顶和左左右右遮得连太阳都[注: 简介沂南古称阳都，是三国时期著名政治家、军事家诸葛亮诞生地，是个闻名遐迩的老城了， 沂南县位于山东省东南部，沂蒙山区腹地，总面积1774平方公里，山区、丘陵、平原各占三分之一。]让人晒不到的楼房。楼房是山吗？楼房不是山，如果左左右右的楼房是山倒好了，可以让你欣赏山的千姿百态，但楼房毕竟不是山，你无法在城市的地面上建筑你心想要的房子，所以，你最好在纸上建筑你美丽的房子。

    纸上的房子最美丽也最坚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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