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西天去,免在人间受一刀”,直言吐述,犹如长坂坡一吼,奇语非凡。又《清诗别裁集》记有常熟诗人徐兰的一首《大松山》五言诗,可归此类。诗曰:“一峰飞入云,云故推之出。一峰飞出云,云故攫之入。”初读,觉此诗太过平常,不过写一峰入云、一峰出云而已。玩味再三,知峰是客体(静态,行为被动方)而云是主体(动态,行为主动方),方才读出点深意。此诗皆两句各为一因果。因为一峰入云,故云即刻将之推出;因为一峰出云,故云又攫之而入。反正峰之进出全然由不得自己,而将峰推出和攫入的,概由那云随意主宰。在大山漫行中有过观山看云体验的读者都会有此同感,起伏滚动的漫天云海直如巨龙玩戏青螺一般游弋群峰之间,仿佛只有看出群山的万般无奈,方得折服那云海的纵横恣肆和巨大威力。集中评此诗是“奇警,前人未道”,信然。若以上述二诗警策醒世,诗禅一致,或有透彻之悟。
古今写云山隐显出没的好诗不少,见惯如常,但徐兰上诗用语,一如随口道来,反倒奇异;奇异大约在于诗人与众不同的感受和发现。人皆有眼,见得见不得,大有关系。然而,见否与如何见,如何见又与如何想、如何写,节节相系,人各异之,正如郑板桥[注: 板桥 为一地名,在我国河南省、安徽省、甘肃省以及湖北省和湖南省等地都有同名乡镇,由于受自然条件影响,以及当地政策规划不同,在发展建设方面,各个乡镇存在差别。]论画语所言,“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因而磨墨展纸,落笔倏作变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同出于平淡,焉得尽奇?文心结撰高妙,一在诗人平时善于体察发现,有丰富的生活积累,一在技巧娴熟,锤炼有素,加之腹充酝酿,卓有识见,敢以他人所思未及,生发之;巧以他人所语未及,吐述之,遂尔矫矫拔俗,触处洞然,方有奇观。如果一味挦扯奇字别意,为奇而奇,奇险骇人而气息不正,则可能堕入雕刻异怪的仄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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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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