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角度想想看，在某种文化里，你不能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害怕，不能开玩笑，不能幽默，不能拒绝崇高，不能时时追问自己的内心——这才真正流氓哪

这几天在成都，听说记者又来采访范美忠。去年汶川地震发生后，北大毕业的中学教师范美忠在网上贴出《那一刻地动山摇》，披露了在地震发生那一刻自己率先跑出教室而弃学生于不顾的心路历程。网友的攻击随之如潮涌来，“范跑跑”成了标签式人物：“无耻”，“中国精英的反面教材”。

刚才还看到凤凰中文网上又在讨论“流氓教师”，说的是近段时间，一个《上海政法学院陈丽天教师爆笑语录》的帖子热传。这是一个不知姓名的网友摘选陈丽天老师引人发笑的课堂语录，类似“所谓的犯罪，就是你搞别人，或者你被别人搞了”，用网友们的话来说，这些语录颇具“流氓特色”。网友也把陈丽天称为“流氓教师”。

于是，刘逸明在网上发文惊呼，中国教师形象已集体崩溃。他们把陈丽天与“贵州习水奸淫幼女案”中穿针引线的教师败类，以及“冒名顶替上大学”事件中的涉弊教师相提并论，共同列为“教师整体道德水平大幅度下滑”的代表，指责陈丽天“不去思考如何把学生培养成才，而是挖空心思去想这些吸引人眼球的东西”。

如果单看范美忠和陈丽天，好像“中国教师形象集体崩溃”这个论调的确成立。可是，在我们的文化里，道德永远都只是拍向别人身上的板砖，而不是自己背上所负的荆条。一句话，道德只对批判他人有用，只是他人的地狱，而绝不会成为限制自己的锁链。我们从来都惧怕面对真实的自己，所以只好拿别人来作替罪的羔羊。再则，如果按照这样“以偏概全”的逻辑，那么“中国官员形象”、“中国记者形象”等一系列“中国XX形象”都早已“集体崩溃”了，哪个群体没出过几起负面事件呢？

在范美忠看来，虚伪充斥着这个社会的各个角落。他平时玩的篮球价格195元，足球也总是买国外名牌，但是每个飞到学校围墙外的球，都会被附近的农民捡走。想起来他又会很气愤——“其实老百姓不见得就比官员正直。”同理，若再套用固有逻辑，那“中国农民形象”也“集体崩溃”了。

事实上，在我看来，范美忠并不“缺德”，只是说了几句真话，坦承了自己的懦弱与恐惧，而这真实的软弱居然就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硌疼了那些一直生活在“假大空”模式里的人，也噎住了那些在危险来时喊出“让领导先走”的甜腻嗓音。

而陈丽天呢，看他那些语录，实在称不上“流氓教师”，最多也就是幽默与油滑而已。陈老师的许多说法，都与杭州夜空里著名的“电波怒汉”万峰老师有一拼，他们的存在，只是增添了这个凡庸世界的一些可能性与趣味而已，有何流氓可言，又有何崩溃可言？

换个角度想想看，在某种文化里，你不能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害怕，不能开玩笑，不能幽默，不能拒绝崇高，不能时时追问自己的内心——这才真正流氓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