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延:他工作的时候是非常苦的,汗流浃背在一个茅草房子里,我们那是茅草房啊,不是说假的茅草房,那是真的茅草房,风雨一来把那个房子都刮塌掉的,是这种样子的房子,他在这种房子里头也没桌子,就在箱子那里工作,就是一个箱子,搬个小凳写文章。
解说:他只能在休息的间隙,感受到一种远离战乱的欢愉。
陈美延:他写完他需要休息嘛,就带我出去散步,散步就聊天,我那时候很小穿个木头鞋,在山上跑,就是木板鞋,在山上跑,满山的映山红啊,我放羊,为什么放羊呢?因为实在是没有营养,买一只母羊生了小羊可以给他挤一点奶,我放羊然后他下课了,那时候他还能看得见,也带着我出去散步,在路上我也都还记得,他还问我,羊喜欢吃什么呀,我告诉他羊喜欢吃什么,羊的脾气是怎么样的,这些他都挺开心的,一支邻居的狗在前头引路,他说为什么狗要在那里撒尿做记号啊等等,这些小时候的事情都还历历在目。
解说:当他辗转来到成都燕京大学的时候,由于长期用高度近视的左眼工作,视力急速下降,到学期期末考试评卷时,他已经难以把学生的成绩及时无误地填入栏格细小的成绩单里了,为避免出错,他只能极其无奈地让大女儿代他把批好的分数抄到表格上。1944年12月12日陈寅恪唐代三稿的最后一稿《元白诗笺证稿》基本完成,但就在这天早上陈寅恪起床后痛苦地发现他的左眼也看不清了,他只得叫女儿去通知学生,今天不能上课了。他在成都的医院做了眼科手术,但没有成功。半年后二战结束,依然记得他的牛津大学请他请他赴伦敦治疗眼疾,然而数月奔波他的双目还是没能看见光明,远在美国的胡适是把西方医生的最后诊断结果写信告知陈寅恪的人,他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我写此信很觉悲哀,他联想到三十多年前看过的一部名剧《灭了的光》不胜感慨。
在抗日战争如此严酷的境遇里,陈寅恪顽强地为后世留下了,他对中国唐代历史的系统研究,这是后人难以企及的成就,他在大灾难面前恪守着一个民族的史学传统,国可以亡,史不可断,只要还有人在书写她的历史,这个民族的文化就绵延不绝。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