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黯淡,我终于读完《陈寅恪与傅斯年》最后一页,插在书中倒数第三页左下角的陈寅恪先生之暮年肖像,在残照里更添沧桑。文字能够离开视线,忧伤却不能够被遏制,当年叱咤风云的学界大师们,虽然有通古博今、洞穿历史的本领,却不能够阻止时代变迁与社会动荡,不能够在战火硝烟中洞穿自己的命运,面对离乱之世,人类无一例外,都是渺小的弱者。
面窗而立,掩卷长思,飘渺在远处的青山隐于残霞,我叩问自己,到底是什么在暗中左右着人类的命运?又是什么指引着站在同一起点的人们走向不同的人生?这样复杂而没有定解的问题,恐怕用培根在《习惯论》中的见解也只能勉为不完全的注脚:“思想决定行为,行为决定习惯,习惯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
陈寅恪先生的隐忍学者之风,决定其最终留在新中国并隐居岭南;傅斯年先生的霸气与主动,导致其最终归于国民党,并在台大校长的要务中以猝死了结华年;而生长在同一时代的其他厚学才俊,如王国维、胡适、周作人,周树人等与此二人的结局更是迥然不同,时代与天命的不可违,都浓缩在各自独特的性情之中,何滋全先生在序言《独为神州惜大儒》中追忆往昔,以九十八岁高龄仍有唏嘘之情肠,何老慧眼,对陈、傅二位大师亦有性格决定命运之叹:“两位天才的聚合离散,既是大时代的因素,也是二人性格与思想观念不同所致。”
历史风云际会,时光回转于1926年7月8日,地处北京西郊的清华园内荷香阵阵,绿树荫荫,面容清癯、目光睿智、身着长衫的陈寅恪健步跨入清华园,这一步走得很漫长,漫长到要用生命中十六年的海外苦读作为代价,漫长到要以无数个以书充饥食不果腹的穷留学生夜晚作为前奏;这一步走得很艰难,艰难到要陈氏之世交国学元老梁启超动气动怒,才说服了校长曹云祥聘请陈为教授,幸好曹云祥是开明的,否则,这“三百年来仅此一人”的大师将会以何种情状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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