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0月7日，是陈寅恪先生逝世40周年纪念日。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如今，记者漫步在中山大学康乐园，大师的身影已然远去，而东南区一号(现309号)那座大师曾居住过16年的小楼依然矗立着，昭示着岭南学术文化一段辉煌而又惨痛的岁月。记者的思绪也由此展开，凭吊、追忆、反思……久久不能平息。

    一冬无雪有花妍

    陈寅恪僻居岭南已是60年前的往事。1948年底，陈寅恪携家逃离战火纷飞的北国，经上海于1949年1月19日抵达广州黄埔码头。他是接受岭南大学校长陈序经的邀请前来任教的。

     19日当天，陈序经校长的代表卢华焕、文学院院长王力、中文系主任容庚等前往黄埔码头迎接，场面十分热闹。1月20日，《岭南大学校报》刊登陈寅恪来校任教的消息：“查陈教授为名诗人陈散原之哲嗣，曾在巴黎柏林各大学研究，精通十余国文字。西洋汉学家伯希和等曾从陈先生学中国史，壮年即享盛名。民十五年，与梁启超、王国维、赵元任三先生同任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教授(本院王力院长亦出其门下)。”

    陈寅恪初入岭南，在康乐园有着极好的学缘。校长陈序经是他在西南联大时的同事，陈序经谦谦君子，声称自己是为教授服务的，对陈寅恪更是极力关照。文学院长王力1926年考入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是陈寅恪的弟子。中文系主任容庚与陈寅恪曾在中央研究所历史语言研究所同事。中文系教授冼玉清是岭南著名才女，与陈寅恪旧时相识，两人常有诗歌唱和。

    陈寅恪在岭南大学兼中文、历史两系教授，到校不久即分别为两系开设“白居易诗”和“唐史”课程。1950年春节之后，陈寅恪曾作《庚寅元夕用东坡韵》：“过岭南来便隔天，一冬无雪有花妍。山河已入宜春槛，身世真同失水船。明月满床思旧节，惊雷破柱报新年。鱼龙寂寞江城暗，知否姮娥换纪元。”虽然也是感时伤世，但心情还是十分愉悦的。

    不采蘋花即自由

    陈寅恪在中古史领域研究成果卓著，名重海内外，是国际公认的史学大师。抗战时期，他是教育部特聘教授，1948年，他当选中央研究院院士。1949年，国民党政权撤离大陆之际，发动“抢救学人运动”，欲将顶尖级学者抢运台湾，陈寅恪是重点对象，思量再三，他最后选择应聘岭南大学教授。1949年6月，教育部长杭立武再次在广州劝说陈寅恪飞台湾，并许诺到台湾后给他10万港币及新洋房，但同样遭到拒绝。

    陈寅恪就这样留在了广州。1952年全国高等学校院系调整，岭南大学与中山大学合并，陈寅恪任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陈寅恪在中山大学地位十分高，1956年他被评为一级教授，月薪381元，被称为“381高地”。蔡鸿生教授回忆说：“我那时是学生，一个月的伙食费才12.5元，毕业后当助教也就61.5元。”所以他说“陈寅恪先生在当时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陈寅恪的史学成就及声望也受到新政权的高度重视。1953年，中共中央决定成立中国历史问题研究委员会，10月，历史研究委员会决定将中国科学院原有的近代史研究所改称第三所，另设第一所(又称上古所)和第二所(又称中古所)。其中古所所长人选原先定为陈寅恪。

     1953年11月，中国科学院派出陈的学生汪篯带着院长郭沫若和副院长李四光两人的信南下广州。为说服陈寅恪北上就任中古所所长一职，汪在中山大学滞留十多天时间，多次面见陈与其恳谈。但陈寅恪态度十分坚决，12月1日，汪、陈再次对话时，陈寅恪口述著名的《对科学院的答复》，他说：“我认为研究学术，最主要的是要具有自由的意志和独立的精神。”“没有自由思想，没有独立精神，即不能发扬真理，即不能研究学术。”他表示“我在广州很安静，做我的研究工作”。

    结果中科院中古所所长由陈垣兼任，陈寅恪继续留在广州担任中山大学教授。陈寅恪曾作《答北客》一诗：“多谢相知筑菟裘，可怜无蟹有监州。柳家既负无和脚，不采蘋花即自由。”他还在给杨树达的信中说：“弟畏人畏寒，故不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