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次学生整老师以后,老辈寒心,这次整完,还希望下次老师悉心教授,岂不荒谬?槐聚翁言“弟子墨守者累师,出蓝者害师”,最有代表性。段玉裁为戴东原作年谱,说:“大国手门下,不出大国手。二国手门下,教得出大国手。”此也许适用于戴氏,然并非公理颠扑不破。如今那么多二国手、三国手,怎么就教不出大国手?所以“教”字上有问题。
三
陈垣去世后,邵循正为他写挽词,说:“稽古到高年,终随革命崇今用;校雠捐故技,不为乾嘉作殿军。”不知有无微词。
1954年陈去信问杨树达在干什么,杨说在“法高邮”;陈又去信说“法高邮不若法韶山”。高邮,指二王;韶山,不言而喻。
陈寅恪的弟子唐长孺评价陈寅恪说:“先生自有如椽笔,肯与王钱作后尘。”王指王鸣盛,钱指钱大昕。(《陈寅恪与二十世纪中国学术》,P466,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前面不作殿军,后面甘为后尘,可作对比。
蔡尚思回忆:“陈师曾在与友人书中,自述其史学思想的变化道:‘至于史学,此间风气亦变。从前专重考证,服膺嘉定钱氏;事变后,颇趋重实用,推遵昆山顾氏;近又进一步颇提倡有意义之史学,故前两年讲《日知录》,今年又讲《鲒埼亭集》,亦欲正人心,端士习,不徒为精密之考证而已。’”(P24)
我们看到,陈垣走了一条从“精密考证”到“有意义的考证”的路。陈寅恪序陈垣先生的《明季滇黔佛教考》云:“虽曰宗教史,未尝不可作政治史读也。”正是其意义所在。《通鉴胡注表微》、《南宋初河北新道教考》、《清初僧诤记》,皆可作如是观。而《通鉴胡注表微》是踵钱大昕《通鉴胡注辨证》而成,则明显矣;钱大昕曾评释《日知录》百数十则,陈垣研读顾炎武亦踵其后。作不作“殿军”暂且不论,陈垣由考据起端当为定论,一生成绩亦由是起家。
所谓“有意义的史学”,从特征上来看,自然摆脱了清代学者支离破碎、为考证而考证的繁琐学风,但反过来想一想,没有乾嘉作根柢,一上来就追求“有意义的史学”,那就如同小孩子还不会走就赶着去跑。这种高兴而慌张的学问,容易摇身晃倒。我们今天就好似要将陈垣先生的路倒过来走,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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