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再造一个互让、共存的人类社会?小到农村,大到全球,小到人员之间的争执,大到国与国之间的战争,用什么价值标准来判断?这个是最严重的课题,今天我们正在转移点上,蜕变已经开始,有两种蜕变法。蛇的蜕变是把旧的壳丢掉,变得更大更新,躯壳丢掉,蛇还是蛇,这是一种蜕变。这种蜕变不可能,这是大的崩溃,必须要有大的突破。突破应该是毛毛虫变蝴蝶,但蝴蝶是怎么出现,蝴蝶应当具有什么东西,我们大多数学术界人士往往不去管它。学术界绝大多数人忙着写小论文,忙着搞升职,忙着搞项目,民间文化界忙着去点缀打扮,都是交白卷。大家应当寻找共同生活的一套价值观念: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丑,什么是美。这是最叫人担心的事情。
中国在这个时候,应当从传统里挖出一些东西填补这个缺陷。但是今天讲儒学的人,只抓其皮毛,不抓其精神。许多学究以繁琐来文饰浅薄,以表面的口号文饰没有内涵。从改革开放到今天,中国没有在这一部分精神的境界、文化的境界上下力气。尤其近几十年来的恐惧、余悸未定,还在胆战心惊的状态之下,没人敢动,所以,不能单纯地说中国已经站起来了。中国的经济已经有动力。今天我们不算小康,但至少吃饱了饭,对抗饥饿已经不成问题。我对中国救济汶川的灾害是非常佩服的,不能说效率百分之一百,但是前所未有的规模,前所未有的工作,做到这个地步不容易。而在教育上,不是桎梏人的思想,不是圈住人的教条,而是要放手让大家自由思想。今天学术界非常显著地崇洋媚外,也非常显著地抱残守缺,这两者是相配而行的。抱残守缺又不能见全貌,所以崇洋媚外,取外面东西来填补,没有自发的精神,有聪明才智但是不敢放,不敢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来解决自己的精神困扰和饥渴,这是值得担忧的事情。所以,假如改革开放真有大义而为的政府,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放松人的思想,一定要放松资源鼓动民间的财富,也释放若干的资源,鼓励在学术界、文化界做寻找价值、重建价值的工作。而我的目标是希望重建新的价值是以人为本,因为人是真实的。你可以否认别的,不能否认自己。你尊重你自己,你尊重别人投射给你的他,你也尊重别人投射给你看见的自己,一层层投射,可投射到无穷。以这作为一个美好、善良、正直、公平社会的定义的话,谁也不愿意不公平出在自己身上,推己及人,也许由此我们可以重建新的价值观念。
(摘自《许倬云谈话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1月版,定价:29.00元)
责任编辑:
林杏子
上一页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