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精致的表达不一定是诗,但诗一定得是精致的表达呀,精致的表达加上非常的感受如“纵做鬼,也幸福”者,才是我们想看的,相反,“在城里干活不仅要流汗,还要用脑子”这种日常加日常的妙句,再伟大也不太像是诗。
我们对诗人的期望很高。语言即头脑,语言的丰富就是头脑的丰富。突破日常语言的樊篱,诗人是先锋;所以我们热爱诗人,因为如果没有楚辞,中国人的世界要少掉一半色彩,所以我们容忍诗人,因为哪怕是最失败的语言实验,产生出最可恶的作品,也有可得鼓励的地方。
李贺那些最雕琢的诗章,不妨看作是他的语言实验。在李贺的诗里,我们可能更喜欢“东家蝴蝶西家飞”之类,平实而不失巧妙,不太喜欢“一方黑照三方紫”之类,用力过甚,但李贺的价值,倒在后者。语言如何能够调度我们对感觉的记忆,如何通过巧妙的安排,在读者头脑中刺激出新鲜的画面,不实验怎么知道呢?
我们最早接触李贺,是在中学课本里。课本选的,都是李贺成功的作品如《金铜仙人辞汉歌》,《雁门太守行》,《李凭箜篌引》。早些年,我曾有一种意见,以为中学课本里也许不必选入李贺的诗,免得引导学生写得过于纤秾。那时,我还觉得选朱自清的文章,不该取《荷塘月色》和《绿》,正如不推荐李贺“绿波浸叶满浓光”那种用力的方向。
但时过境迁,现在我觉得,学生于修辞上用心,不管什么方向,都是好事了。看看我们现在的报纸,我们的网络,然后,最可担心的,看看我们的作家,对语言没什么敬重,而据说,这样的汉语,还要推广呢。如果头脑干枯、想象力缺乏可以传染的话,还有比它更好的载体吗?而所谓巧妙的文字,一大主流,是将词放在本来不该在的地方,像是把材料胡乱扔到坩锅里,冀在读者头脑中自行反应---万一产生出什么奇妙的物质呢?哪怕是爆炸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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