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先祖父马占山在西北抗战片段

　　1931年“九一八”日军侵占沈阳北大营以后，相继攻占吉、辽两省并向黑龙江省进逼。我的祖父马占山临危受命，代理黑龙江省省主席兼军事总指挥。他不顾蒋介石的不抵抗命令，组织、指挥了震惊中外的“江桥抗战”，打响了武装抗日第一枪。江桥抗战使日军遭到前所未有的挫折与伤亡，显示了中国军队的抗日精神，也唤起了全国人民高度的爱国热情。但蒋介石却奉行“攘外必先安内”的不抵抗政策，致使祖父率领的东北抗日义勇军虽英勇作战，但得不到政府的支援，最后这支坚持了一年多的抗日队伍，被迫退入苏联。祖父等将领则由政府安排途经欧洲数国于1933年6月初经香港回到上海。

　　回到祖国后，祖父晋见蒋介石要求重返抗日战场，但遭到蒋介石的敷衍和冷落，无奈回到天津家中休养。1937年全面抗战开始后，我的祖父经多次请缨，蒋才委任他为“东北挺进军”司令，赴山西、大同组建挺进军司令部。当时在“西安事变”中参与捉蒋的白凤祥、刘桂五将军等人以及张学良的秘书共产党人栗又文，后来都被我祖父编入“东北挺进军”并委以重任。祖父相继出任挺进军总司令兼理东北四省招抚事宜、黑龙江省主席、第十二战区副司令长官等职。时逢冀、察沦陷，祖父即率部投入绥远抗战，又驰骋在杀敌战场上。嗣后，祖父奉命“警卫伊盟，兼守河防”，挺进军司令部驻扎在陕、蒙交界的陕西省府谷县内一小镇哈拉寨(今哈镇)。

　　在陕西榆林红石峡众多的摩崖石刻中，有一幅“还我河山”的石刻很引人注目。字虽写得不怎么好却浑厚有力，这是祖父在1939年题写的。当时，流亡关内的黑龙江省政府在榆林成立，身为省主席的祖父悲愤交加，百感交集，遂题写了这四个大字。据我祖父的副官长张凤岐回忆，祖父曾为一本书题写过这四个字，但在“河”字里的“口”字下端未写一横，秘书提示说“河”字里还差一笔，祖父感慨地说“国破家亡，山河破碎，这个‘口’不能关，等我打回东三省，把小鬼子赶出去，再把‘口’关得牢牢地！”为了“还我河山”，祖父风餐露宿，历尽艰辛，他几乎是每战必亲临。张凤岐曾回忆说:“老将十天半月衣不解带是常事，衣服里虱子滚成蛋也顾不得管，打到哪里歇息到哪里，破庙、场地、草滩等都是宿营的地方。”

　　仅1938年春，祖父率军先后在伊盟的东胜、托克托、萨拉齐、武川、达拉特等地与日伪军多次激战。夜战托克托擒获伪团长门树魁，攻陷达拉特活捉附逆的蒙古王爷康王。不仅迫使侵犯偏关、河曲、保德、府谷之敌仓惶撤离，牵制了敌人兵力，保卫了黄河以南大片国土，而且有效地遏制了蒙古贵族的降敌阴谋。从1937年“东北挺进军”组建到1942年，祖父与日伪交战三十余役，日寇虽多次从包头渡河南犯，但均被祖父所部击退，黄河以南终未遭日寇蹂躏。

　　从1937年到1945年抗战胜利，祖父在哈拉寨驻守八年。在戎马倥偬之余，他帮助地方修河堤、办学堂、兴办慈善事业，深得百姓拥戴。哈拉寨人以家乡住过马将军为荣耀，小镇上的父老称之为“老头儿”。

　　“坐牛车下河滩呀？”这是哈拉寨老辈儿人中曾流行过的一句骂人话，它是“挨枪子儿”的同义词。要说起它的根由，还得从我祖父说起。

　　祖父进住哈拉寨后，由于“东北挺进军”刚组建不久，还未来得及进行严格的训练，而且部队成分复杂:有原东北军祖父的老部下；有收编的被遣散和打散的原东北军游兵散勇；有从其它部队拨来的成建制部队；也有在绥远抗战中整编的伪军和土匪。这些人，特别是后两种人，拉上战场打仗一般还没的说，可一到驻地，祸害地方的事就屡屡发生。祖父信奉“乱世用重典”，一般受害人把状告到他手里，只要查实，就只有一种处罚，杀！祖父的爱将团长段进山，打仗很不错，就是太争强好胜。有一次，在伊盟对日伪军作战，敌人有强弱两路，段团长自告奋勇对付强敌一路，弱敌一路由薛师长负责。战斗打响后段率部很快将强敌击溃，而弱敌那一路敌军却越打越多，致使薛师长最终败阵。大家都很纳闷，虽说战场上的情况千变万化，可敌情是先侦察好的，不会出现如此大的出入。后来从俘虏的口中得知是段团长与敌人事先串通，由他们假意败给段，随后被击溃的敌军迅速集结，增援弱路，使薛师长败阵，以便显示段的本事。祖父知情后拍案而起，投降和通敌是东北军人最深恶痛绝的，段团长通敌冒功其后果可想而知。所以在哈拉寨八年，枪毙违犯军纪和暗通日伪的官兵约计四百多人。要处决的犯人先带到一个小饭馆饱餐一顿，然后绑起来放在一辆临时拉来“出红差”的牛车上，拉到正河滩枪毙。所以当地流传一句话“正河滩牛车坐不得”。

　　马志伟 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