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诸家,孔孟荀及老庄,都讲“俟时”。士君子从政,需待时而动,即需要有时势。“时”指什么样的时势?是举贤授能的时势吗?若是,这种时势能自己到来吗?若不能,又如何能到来?太公钓鱼,以待文王,这一方面昭示了隐世不等于出世,同时也透露出了另一个问题:如果不是文王,太公岂不没有施展才干的机会,没世而名不称?如果贤君明主久久不出现,天下之士君子岂不淹没殆尽?更进一步,若天下之士君子都等待,时势怎么能到来?天下又如何能从无道转向有道?士君子岂非终不免于心在天山,身老沧州?即便“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子路》),但贤而不用,又如之何?抑或随意而用,随意而废,又如之何?
时势既不可坐而待之,又不甘心大道颓废,所以,应该追问:是“俟时”还是“造时”?怎么办?孔子从直线转向曲线拯救天下,是因为时命大谬而作的无奈的退却。这种退却,是委曲求全。一旦委曲求全,即便是暂时的退却,也毕竟是退却。退却,本身便意味着丧失或颓废——因道的颓废而导致人的颓废以及道与人的相互颓废,“道丧世矣,世丧道矣。世与道交相丧也”(《庄子·缮性》)。 是退还是进?是进亦忧退亦忧。进,又如何两全其美,既不杀身,又能成仁,生与义得而兼之?这难道仅仅是夫子遭遇的困境?“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孟子·告子上》)。进退之间,更让人牵心的乃是慎终追远而涌动的不可断绝之幽思:前可见古人,后可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我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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