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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审美的历史转折——以《永州八记》为中心

时间:2009-8-8 16:43:20  来源:不详
“大”;造化的工巧,折射出了人心的精微。这就难怪在整个《八记》的最后,也就是《小石城山记》的末段,他要发出对“造物者之有无”的疑议。让他“愈以为诚有”而仍不能全然释疑的那种神奇,原来就投射自主体的审美目光里。在他,人不是要消泯在山水里,而是要以山水为“家”。《八记》的好几处,如《钴潭记》、《小丘记》、《石渠记》,都写到了他购地、得地,然后加以删葺、修整的情形,“崇其台,延其槛,行其泉”,“累记其所属,遗之其人,书之其阳”,自然在这里打上了明显的人的生命活动的印记。

就这样,荒远中的自然被改造成了人的家园。钴姆潭使他“乐居夷而忘故土”,其他各处也让他产生出一种类乎人情中惺惺相惜的知遇感。与庄子的“不夭斤斧”,“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 ⑨ 颇异其趣,柳宗元对待自然的态度,仍以人之“用”为中心,《八记》中显然存在着一种对自然状态的改造。但这里的“改造”,也不是那种西方式的“改造自然”,从他“铲刈秽草,伐去恶木”、“揽去翳朽,决疏土石”、“扫陈叶,排腐木”的情形看,这里的“改造”,遵从的仍是大禹以来处理人与自然关系时的那一种“疏导”原则。人并不与自然对立,人只是要恰如其分地融入到自然的整体中去,这就不是道家思想那种取消自我作为的“天人合一”,而是儒家哲学在《中庸》中所讲的“赞化育” ⑩ ,甚而再进一步,就是宋儒的“为天地立心”。不仅人在这里自然化了,自然在这里也人化了。且看《石涧记》里的一段描写:

其水之大,倍石渠三之,亘石为底,达于两涯。若床若堂,若陈筵席,若限阃奥。水平布其上,流若织文,响若操琴。揭跣而往,折竹扫陈叶,排腐木,可罗胡床十八九居之。交络之流,触激之音,皆在床下;翠羽之木,龙鳞之石,均荫其上。

用“若床若堂,若陈筵席,若限阃奥”来比喻涧石,用“流若织文,响若操琴”来比喻流水,用“翠羽”比树木,用“龙鳞”比碎石,都不仅是一个简单的修辞问题,这也可以看出作者在无意识中将山水人间化、生命化的这种艺术心理。而此篇最奇妙的,是它在山水之间给人安置的那一份席位:“交络之流,触激之音,皆在床下;翠羽之木,龙鳞之石,均荫其上。”人与自然离得这么近,近到 几乎要与它融为一体,然而他却是自然之心,在这颗心的映照之下,原生的自然化成了天地造化的艺术作品。

从中国人的精神历史看,发生在从晋到唐这段历史时期里的山水审美上的这种变化,分别由李白和柳宗元推出了它的两极。这就是“致广大”和“尽精微”的两极。虽然外观上大小迥异,但其内在精神却是统一的,那就是化自然的山水为人间的家园。这就让我们想到中国古代的园林美学。在这一点上,柳宗元所代表的“尽精微”的方向,比李白代表的“致广大”的方向更有现实意义。

作为一种寄情,或赢取生命意义的方式,“游”在中国文化中有着复杂的意义。虽说在形而上的层面,“游”的真意在于《庄子》那种精神自由和解放11 ,但在形而下的层面,却始终存在着一个“游”于何所的问题,即就是自然山水间的“游”,也可能存着不同的方式。《庄子》中的北溟之游与濠上之游就不同,与孔子所赞赏的“浴乎沂,风乎舞雩”(《论语·先进》)又有所不同。这里头就存在一个以天地为家园,还是在天地间开辟一个家园的问题。前者推到极处就只能是“神游”,后者则可能归向一种山水园林之乐。庄子、李白、苏轼常常趋向于前者,但也不废后者。陶潜、王维、柳宗元、李渔、曹雪芹常常陶然于后者,而又不时感觉到前者。“神游”只能是片刻的高峰体验,庄子的恣肆、李白的狂放都带有这种高峰体验的性质,因此庄子境界的达致需要“吾丧我”,李白的狂放也多凭借“醉态思维”12 ,苏轼只是“旷达”而已,因此他在经历一番“故国神游”之后,接着就会感到“多情应笑我”(《念奴娇·赤壁怀古》)。在《八记》第一篇里,柳宗元感受到的就是那种“神游”的高峰体验,但在接下去的篇章里,“神游”的体验就不再那么玄秘,更多的时候,他所陶醉的还只是山水的机趣。中国人的山水审美,自从魏晋时期获得全面觉醒之后,差不多同时就衍生出了山水文学、山水绘画和园林建筑三支艺术流脉。三者同源异出而又时相交涉,但其表现旨趣并不归一。大体说来,绘画更多一些“神游”的超越,而园林更多一些生命的机趣。建筑学家陈志华说:“长期以来,普遍公认的中国园林的基本特点是‘师法自然’。自从《后汉书》形容大将军梁冀的私园‘有若自然’之后,一千年间,无数关于园林的描述中,‘有若自然’大概是出现得最多的形容词。到明代末年,计成在《园冶》中把中国园林的特点概括成‘虽由人作,宛自天开’。近年来,大家都接受这八个字,很少有人怀疑它。但是,如果简单地这么去认识中国园林,又会在实际面前碰壁。游览那些作为中国园林艺术代表的苏州园林,连从凡尔赛的国度来的人们都敢说它们并不自然。”13 不自然在什么地方呢?就在于“虽由人作,宛自天开”中的那种机趣,“对自然景观的剪裁、提炼和典型化”,“在无可奈何情况下锻冶出的小中见大的手法”,“借用文学手段引起的联想”等14 。

从这一角度去看,我们就会更理解《八记》山水变“小”的精神史意义。《八记》以后的山水文学,虽然不乏气象恢宏之作,但《八记》中“尽精微”的山水审美方向,还是对它们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我们只须读一读晚明公安、竟陵一脉的山水小品,或跟随贾宝玉探访一下大观园,就会发现,这种欣赏大自然在一曲一溪、一丘一石上所显示的神奇,或将宏大的山川做“微缩”处理的手法,有多么大的影响。而这影响的更重要方面是超出文学之外的,看那些“以一卷代山,一勺代水”(李渔语)的私家园林,“十笏茅斋,一方天井,修竹数竿,石笋数尺”(郑板桥题画)的绘画,或者随处可见的那些摆在庭院里、书斋中的小小盆景,你不免就会想起《八记》中的这些小丘或小潭。那些安置在庭院里的山石花木,或摆在书案上的盆景,不就是对“笼而有之”的极贴切的说明吗?

贾谊《过秦论》形容秦孝公之野心和雄图,有“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之语,说的是一种政治性的抱负;统一后,秦始皇大规模地修筑长城,主要是出于战略上的考虑,但也可以看作是这种“包举”、“囊括”野心的具象化。不过这都是指整体的国家版图而言。

秦始皇、汉武帝相继修建上林苑,则将这种“包 举”、“囊括”的野心扩展到了人与自然关系的领域。上林苑周围三百里,苑中豢养百兽,种植各种奇果异树,帝王不仅可以在这里游玩,更可以在这里射猎。人与自然的关系明显地处于一种对立的地位,人要驯化自然,首先驯化的是动植物,然后便是山林水泽。上林苑中有昆明池,又有蓬莱、瀛洲等三仙山。山川似乎也被驯化了,然而这种驯化只停留在象征性的层面。在这种外在的“包举”、“囊括”中,人心与自然还没有融入,没有沟通,自然对人来说仍是一种异在之物。人要真正达到对自然的驯化,只有通过农耕一类真实的劳动,通过与自然的打交道,通过将自己的生命融入到对象的世界,才能最终消除那种异在感,而将自然建设成人的家园。

魏晋前后山水审美心理的形成,从文明的基础看,与东汉以来庄园经济的发展有着深刻的关联。中国的田园文学虽然在陶渊明那儿才真正成熟,但其滥觞却在东汉人仲长统、张衡《乐志论》、《归田赋》一类的文字15 。只有当人安居于田园,并从中领略到自然的乐趣后,他探寻的脚步才会真正踏向那些或近或远的山川林薮。钱钟书说:“诗文之及山水者,始则陈其形势产品,如《京》、《都》之赋,或喻诸心性德行,如《山》、《川》之《颂》,未尝玩物审美。继乃山水依傍田园,若茑萝之施松柏,其趣明而未融……终则附庸蔚成大国,殆在东晋乎?”16 这种从“陈其形势产品”、“喻诸心性德行”,到“依傍田园”,再到“附庸蔚成大国”的过程,也正是古代农业文明逐步驯化自然的过程。所谓山水的“自然美”,其实不过是文明的一种发现。再进一步,那就是人要为自己在山水中安排一个位置,要将山水之美化成生活的环境,甚至化成一种内在人格的肌肤。六朝名士多好山居,在庄园之外开始修建别业17 ,其后园林文化蔚然兴起。山水与人的关系变了,人的心境也变了。到盛唐时代王维写《山居秋暝》,末尾二句就仿佛是对汉初淮南小山《招隐士》的一种事隔近千年的回应:“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18 唐诗中的人与自然,不但有一种贴肤的亲和感,而且时时有一种想将自然纳入画框保存起来的珍爱和醉心。“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李白),“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杜甫)。人对自然,不再满足于秦皇汉武那样外在的搜罗和占有,也不再满足于庄子式内在的想象和体验。人要与自然生活在一处,在相互知音式的融入渗透中,获取一种真正的家园感。

有建筑学家说:“在全世界,园林就是造在地上的天堂”19 。中国的园林从魏晋南北朝时期开始分为两个系统,有人称这种分别为“皇家园林”和“文士园林”20 ,有人则称其为“苑囿式”和“庭园式”21 ,当然,还可以从地域上分为北、南两个系统,各种分法的着眼点不同,所指却大体无异,而苑囿与庭园的区分更能看出历史的变化。“苑囿起于秦汉”,到“南北朝之末,尤以南朝宋齐梁陈以来,逐渐分化为另一系统”,“迟至赵宋,渐取苑囿而代之”,按这种说法,唐代的“私家园林如王维的辋川,裴度的午桥,都不能认为庭园的系统。”“中国北部的名园,规模豁达雄大为其特色”,南方庭园系统的特色则在于“尽量揽挹大自然之风物,尽量缩之成一小天地,重在闲寂幽深,所谓‘曲径通幽’,‘别有天地’……于小小的面积中见幽深曲折之致”22 。

“豁达雄大”还是“缩小幽深”,这是判别南北园林风格的一种重要标准,据此,我们发现,柳宗元《八记》中的山水趣味,已明显倾向于宋以后的南方庭园园林,虽然《八记》所记并非园林,但从柳宗元那不时流露出的营构意识,以及“笼而有之”的想象,我们也可以感觉出这种园林趣味的逐渐成形。其实,差不多与柳宗元同时,白居易于庐山构筑的草堂,也已显露出相似的审美趣味,但从“缩小幽深”这一点来看,还不及《八记》更为典型23 。从建筑上看,“南方庭园的结构主要的是叠石”24 ,《草堂记》中已有“层崖积石,嵌空垤 块 ”的描写,但比之《八记》对“幽泉怪石”的种种描绘25 ,还是显得太过简略了一些。虽然“石为庭园点缀至宋而始重”26 ,是由于宋徽宗的醉心奇花异石,但一种影响深远的审美趣味的形成,却不会是由于某个人偶然的偏嗜。从根本处看,苑囿与庭园的不同,不仅有大小、南北之分,而且有文化系属上的差异。前者更多体现出游牧渔猎时代人对自然的一种征服和驯化关系,苑圃的主要构成是山丘、河流、林木、池沼、珍禽异兽,它的主人是贵族,乐趣主要在渔猎,从人对动物的征服中获取对于勇气和力量的自信,从物种品类之盛中炫耀富足,文学中的汉代大赋最可见出这种特点。就是到近代以前,我们还可以从来自关外的清代贵族生活中看到 这种特点。后者更多体现出农业时代人对自然的驯化和培植,它的构成主要是(假)山(奇)石、花木(梅、兰、菊、竹)、(盆)鱼(笼)鸟、以及猫、狗、蟋蟀等宠物,它的主人是缙绅地主,乐趣主要在观赏,从静观与狎昵中体验人对世界的拥有和与自然的和谐。田园诗、山水花鸟画、庭园艺术最能见出这种特点。这种差异也可从“苑囿”与“庭园”的字面上看出。前者的语义根源与动物的圈养有关,后者则明显与人的居处和植物的栽培有关。

人们常常以“天人合一”来解说体现在各类中国艺术中的人与自然的和谐,却没有注意到,隐藏在这种“合一”背后的,并不仅仅是人对自然的随顺皈依,与它同样重要的,其实还有这样一种“囊括”,或“笼而有之”的心思。这种思想曾对中国文化艺术的许多方面产生过重要影响,而像柳宗元《八记》这一类文字,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也应该是不小的。

注释

①柳宗元《柳河东集》卷二十九。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本文引录《八记》文均见此。

②《庄子·齐物论》,王夫之《庄子解》卷二,中华书局1964年版。

③张载语。见张岱年《中国哲学大纲》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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