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崇祯年间《金瓶梅》插图
清代龚自珍有诗云:“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粱谋”,是讽刺那些无节文人,一味歌功颂德。中国文学自从有了《金瓶梅》,文学的批判价值和意义才得到了体现。翻翻中国的文学史,文学的功能除了“帮闲”,便是自产自销的个人情调,无论多么慷慨激昂,都是为个人“怀才不遇”。
中国两千多年来,文字狱不断,在文字狱的震慑之下,文学失掉了批判功能。除了一点讽刺和劝谏,少有直面的批判,最多不过是“只反贪官不反皇帝”。比文字狱更甚的是“洗脑”,集体被洗脑,文学便只剩下歌功颂德。《金瓶梅》的作者把文学纳入批判,这可以说是中国文学的一个脱胎换骨,终于把握了文学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金瓶梅》可以说是中国文学的觉悟。它的批判是尖锐深刻的,针对封建专制上层的贪婪无耻,像揭开一层外衣,露出群丑。这个官场从上到下,已腐烂透顶。西门庆本是一市井豪恶,因为蔡太师一纸官票,便做了金吾卫副千户,居五品大夫之职。这样的一个恶人,摇身一变,做了维护社会治安的司法长官,多么有讽刺意味。从前的衙门为他家开,现在则等于他家开衙门。苗青谋财杀主一案,运河流域各处通缉,而这个案犯就躲在西门庆的情妇王六儿的身后。案犯苗青愿出一千蔖银子予西门庆,西门庆便在家里接见了苗青,得了一千蔖银子,自吞五百蔖,予夏提刑五百蔖,沆瀣一气,苗青逍遥法外。西门庆做官以后,生意上更加起色,结识了蔡御史那样的盐官,从扬州到临清,运河两边码头都有关节,偷税漏税不在话下。西门庆既做着官,家里又做着生意,当官之后,权助财源,大笔生意有缎子铺、绒线铺、印子铺、生药铺,等等,其中印子铺资产多达二万蔖银子,不做官,哪来这么大的资产?
商人利滚利,官利“驴打滚”。上梁不正下梁歪。蔡京,哪怕是蔡京的管家,奢侈的程度都令人发指。蔡京吃饭都要美女伴舞,一日三餐,早膳、中饭、夜宴都要奏乐。蔡京过生日,西门庆往东京送寿礼,迤逦而行,朝登紫陌,夜宿邮亭,相遇的都是各路文武官员进京庆贺寿诞。到了京师,蔡京门前,挨肩摩背,都是大小官员来上寿的。书中描写太师府前景致:“堂开绿野,阁起凌波,门前宽绰可旋马,阀阅嵬峨好竖旗,锦秀丛中,风送到画眉声巧;金银堆里,日映出琪树花香。左右活屏风,一个个夷光红拂,满堂死宝玩,一件件周鼎商彝。室挂明珠十二,黑夜里可用灯油;门[1] [2]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