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子罕》载,“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孔子站在河边说:消逝的时光就像这河水啊!昼夜不停。单就字面而言,这句话似乎特别简单,但我个人认为,在《论语》中,没有哪句话能比这句更震撼人心,无论古人,还是今人,谁读到这句话,心旌都会为之一震。河水流动不居,时光流动不居,生命流动不居,世间万事万物无不流动不居。此刻之水,已非上一刻之水;下一刻之水,也必然不会是此刻之水。今日之我,已不全是昨日之我;明日之我,也肯定不全是今日之我。一切都在变动,一切都在流逝。
孔子临河叹逝水,把时间情感化,把情感意象化,把时间与情感的密切结合推向一种高远辽敻绵延无穷的意境,一种华夏人文特有的诗美,就在孔子这临河一叹之际铸就。诚如李泽厚先生所论:“孔子对逝水的深沉喟叹,代表着孔门仁学开启了以审美代替宗教,把超越建立在此岸人际和感性世界中的华夏哲学——美学的大道。”
其实,以水的流动不居,比喻世间万物变化不已,并非孔子的独创。和孔子大体同时的古希腊哲人赫拉克利特也曾说过:“我们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我们踏进又踏不进同一条河,我们存在又不存在。”但赫氏此语,哲学味有之,美学味则不足。和孔子之叹相较,总觉诗意稍稍淡了点,气象也逼仄了些。这也难怪,赫氏原本不善为文,而孔子则不仅是伟大哲人,同时也是诗学大家、审美大家啊。而且,孔子逝水之叹,本身就是绝好之诗。1956年,毛泽东填《水调歌头·游泳》,就直接援之入词。毛泽东诗词艺术独步古今,其诗词大都是整体既佳,名句也多,但就这首词而言,最好的句子还得算所引孔子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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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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