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作家施蛰存与诗人戴望舒是“最亲密的朋友”(施蛰存语)。他们的友谊,始于1922年。当时施蛰存入杭州之江大学,因为文学爱好,结识了宗文中学毕业班的戴望舒、杜衡、张天翼等一干朋友。他们聚集一起,组成文学社团“兰社”,创办小旬刊《兰友》。因为家不在杭州,施蛰存便寄居在戴望舒的家里。
之后,他们一同来到上海,考入上海大学中国文学系。在这所简陋的“弄堂大学”里,他们除去获得丰富的学识,还在课余拜访沈雁冰、田汉、俞平伯等老师,“这些课余生活,对我与望舒影响很大,也加深了我俩之间的友情。”
1925年秋,为了吸收更多的文学营养,他们又先后入震旦大学特别班攻读法文。他们后来的法文翻译基础,就是在这时奠下的。1927年,政局突变,戴望舒便与朋友杜衡去松江施蛰存家暂住。在施家,他们三人除去读书闲谈,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翻译外国文学。后来施蛰存回忆说:“我家里有一间小厢楼,从此成为我们三人的政治避难所,同时也是我们的文学工场。”“文学工场”越开越兴旺——翻译、写作,不亦乐乎,居然把几位准备赴法留学的计划也冲击“流产”了。
在这里,戴望舒遇上了使他一生未能释怀的爱情——遇上了一位“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施蛰存的大妹施绛年。这段爱情以悲剧结束,戴望舒只在其中收获了他的第一批优秀诗歌。但是,这场悲剧却并未影响到施、戴的友谊。这应该与施蛰存的处事态度有关:“一个是我的大妹妹,一个是我的亲密朋友,闹得不可开交,亦纯属他们自己私人之事,我说什么好呢?当年此事发生时,我就不管此事,一切采取中立态度,不参与也不发表意见,更不从中劝说或劝阻。”
戴望舒去法国留学期间,施蛰存在国内为他联系稿件发表,将稿酬换成法郎寄去,有时费用不足,施蛰存也将自己的薪水寄去救急。两人间的友谊于此也可以看得清楚。抗战爆发后,戴望舒去了香港,施蛰存应云南大学之邀,去昆明任教。施蛰存两次回上海探亲,特别绕道香港,在戴望舒家住一段时间。通过戴望舒,施蛰存结交了一批在港的文化人。抗战胜利后,戴望舒带着全家回到上海,两位老友又汇在了一起。可生活刚安定不久,戴望舒又遭到国民党的通缉。匆匆离沪前,他将自己的一批书稿等,交施蛰存保管。这,成为施蛰存后来的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在香港期间,戴望舒曾遭到日本人逮捕,饱受折磨,健康受到很大损坏,加之家庭生活多遇挫折,心境亦颇受影响。二次返港,病况加重。1949年1月,他与茅盾、胡乔木等离开香港,经大连到北京,参加了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第一次代表大会。共和国成立之后,他在新闻总署国际新闻局从事法文翻译工作,不幸于1950年2月为哮喘病夺去了生命。戴望舒逝世后多年,施蛰存还常常去探望戴伯母(望舒母亲),望舒的女儿咏素、咏絮也常常来看望施蛰存,使这种亲谊得以延续。可是,作为好友,施蛰存总觉得对其有一份责任。“对亡友的职责,只是为他经营身后事。一个文人的后事,不是处理他的钱财,而只是帮助整理遗作并为之谋求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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