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碧里杂存》中记有沈万三事,说沈万三是“赀巨万万,田户遍于天下”的明初大富豪,但又坦白地承认自己对于“沈万三秀,不知其名”,他关于沈万三的记载,已经是“闻故老言”而已。
明代《留青日札》是相当有名的一部笔记著述,作者田艺蘅曾被后人称为“学者”。他在该书中说到沈万三家世:“万三名富,字仲荣,弟万四名贵,字仲华,本湖州南浔人。父沈祐,始徙苏之长洲东蔡村。贵之子汉杰,又徙于化周庄。今南京会同馆乃其故宅,后湖中地乃其花园。初居东蔡村时,人以污莱之地归之,祐躬率子弟服劳,粪治有方,潴泄有法,由是致富”。这些信息相当清晰,来自何处?未加说明。
与田艺蘅同处嘉靖年间的郎瑛,为明代文学家,著有笔记《七修类稿》,后人评价该书“卷帙颇富,资料可取”。该书也有记载沈万三的内容:“国初,南都沈万三秀,甚富。今会同馆是其故宅,后湖中地是其花园(原住苏之周庄)。……详《近峰闻略》”——郎瑛是提到消息出处的。
《近峰闻略》是何时何人著作,郎瑛会征引此书?查该书作者为皇甫録,此人是明弘治年间进士,长洲人,与郎瑛差不多是同时代人。该书有多处说到沈万三,其中称“刘三吾撰沈汉杰墓志。沈之先为吴兴人,后徙家长洲之东蔡村。万三讳富字仲荣,与其弟万四讳贵字仲华,率先两浙输其税为石者万。……”看来皇甫録是读过刘三吾写的《故吴兴处士沈汉杰墓志铭》的,知道沈万三家世的一些信息,并写进自己的书中。同样,田艺蘅应也是读过刘三吾书或《近峰闻略》的,所以他们三者关于沈万三家世的记载才会如出一辙。
明清两代记有沈万三事的书,据笔者不完全统计达126种,但除刘三吾《坦斋刘先生文集》等三五种著作贴近沈万三时期外,绝大多数是明弘治、嘉靖之后所撰,早已不是第一手材料,而是相互传抄的材料及“闻故老言”,甚至于有一些是以讹传讹的内容。所以,沈万三这些资料的可靠性、权威性,需要认真考证后,才能确定并正确运用,这是现在沈万三研究中尤要注意的。而沈万三过去才170多年,到同是明代的嘉靖年间的不少人——如《碧里杂存》作者董谷那样——就已经连他的名字都不清楚了,这是当初朱元璋“封杀”富户的后遗症之一,也是现在沈万三研究资料缺少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沈万三作为财富的象征,及其助筑南京城、积极纳税等公益性、合法性活动和后来备受打击的种种传奇式遭遇,数百年以来广为人们传诵与同情,至清初甚至出现讽刺朱元璋打击沈万三的传奇剧,后来沈万三更作为“财神”出现在民间年画中。总之,沈万三不是令人憎恨的反面人物,而是人们喜爱、仰慕、广泛传说的平民创业致富的经典性人物。由于这种实际的历史文化背景,至明末清初——距离沈万三已250余年的沈惟炳父子,将沈万三作为自己的先祖,采入了自己撰写的族谱中。但他们缺少可靠的第一手材料,只能以“一准舆情,毫无臆断”的“采访”材料——实际就是只能以当时民间流传纷纭的关于沈万三的部分朦胧传说,作为内容,最终导致了现在人们看到的谱中“湖北沈万三”的“另类”家世,应该是很自然、很可理解的事情——人总爱追求美好的人与事!
上一页 [1] [2] [3] [4]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