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抛开原作出处及版本等文献依据不论,即从作品内容本身着眼,亦可看出原作之精致大气与《趵突泉志》等二志所录被改篡诗作之粗疏与不伦。首联“一派遥从玉水分,暗来都洒历山尘”,大气磅礴,回环多姿,然而它的佳处不惟在此,如果是一位熟悉济南山形水貌或对济南历史文化有些常识的读者,你会惊叹这诗句的精妙绝伦。这诗句是对趵突泉的源头及其先在明处后在暗处的总体走向的生动描述,这是曾巩对趵突泉进行考证的卓越成果,具有很高的权威性和独特性,甚至可以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诗句,在当时除了曾太守外,任何诗人也说不出和做不出。因为,此时的曾巩,已俨然成为济南历史文化和泉水文化的专家了。首先是趵突之源,曾巩认为,它断不是像前人所说的来自河南[注: 河南,简称“豫”,省会是郑州。位于我国中部偏东、黄河中下游,处在东经110°21′ ~116°39′,北纬31°23′~36°22′之间,东西长约580公里,南北长约550公里。]王屋山,为济水伏流,而是来自济南南部山区,为“泰山之北与齐之东南诸谷之水。”(参见《齐州二堂记》,下同)。这个论断与今日地质工作者的科学结论正相吻合。而这“诸谷之水”中,玉水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支。玉水,今名锦阳川,又名南川,源出长城[注: 长城(Great Wall),万里长城是中国古代的伟大建筑,是中华民族的象征。修筑长城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9世纪,其主要目的在于防御北方民族的侵袭。]岭仙龙潭,西北流,在仲宫东南,“延袤六十余里,或以云林竞秀,或以山水呈奇,天开画图”(乾隆《历城县志》)。沿途,玉水在总度口庄南会锦云川水,在太甲陵西会锦绣川水,为黑水之湾,再至渴马崖。以上为明渠(明流)。接下来,你便可以看到“暗来”的内涵与妙用,玉水“及至(渴马)崖下,则泊然而止。而自崖以北,至于历城之西,盖五十里,而有泉涌出,高或至数尺。其旁之人,名之曰趵突之泉。齐人皆谓尝有弃糠于黑水之湾者,而见之于此。盖泉自渴马之崖,潜流地下,而至此复出也”。
了解了这样一段史实,我们也就理解了曾巩遣词用字的准确与巧妙。泉水虽说是“暗来”的,但它却清洒了历山之尘,全部用来滋润了济南的土地。你可别说怎么没有看到它的到来,它可是倾其所有地奉献了自身。这“暗来”和“都洒”是对应着的,前者是抑,后者是扬,无抑也就无扬,聪明的作者是深谙这种叙事的策略与技巧的。而将“暗来”改为“晴川”,不仅与泉水伏流而来的事实相悖,而且失去了与“都洒”对应的内在逻辑关系,改动者或以为“暗来”缺乏明丽、鲜亮之色彩,或辨认字体或记忆有误,均未可知,如果是有意为之,则可见其无知与多事。如此妄为点窜,实在是以沙溷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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