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传统文化的保育,最为难能可贵的是真情实景,特别是像广州这样急剧发展中的特大城市。

　　南都昨天的端午节报道给了我三个惊喜。惊喜之一是标题是“龙船”,而非常见的“龙舟”。惊喜之二是普告天下“城中村扒龙船没有最后”,拆迁了,龙船还会年年扒。惊喜之三是报道充满很多令人心头暖笠笠的细节。

　　端午前我曾经在微博上发问:龙船还是龙舟?为什么越来越多人在广州不讲龙船只讲龙舟?博友跟帖100多条。大多数广州仔女的回答是理所当然地应说龙船,而也有个别网友不知问题之所在,说我太钻牛角尖。

　　其实说扒龙船是最地道的,歌仔都有唱:“氹氹转,菊花圆,炒米饼,糯米团,阿妈带我睇龙船”。其实,说“扒龙舟”也没有什么大错,至少字典首肯,只是生硬了些,没有那么地道。“扒龙舟”为何反而盛行?媒体功不可没。媒体外来精英渐多,龙舟龙船的细微差别分不清楚,于是就一概用龙舟代替了龙船。但是用粤语表述“划龙舟”就好别扭,于是就沿用了扒龙船之“扒”做动词,以“舟”代“船”,组成了这个别扭的动宾结构“扒龙舟”了。

　　老人家话斋:龙船系拎来扒噶,龙舟系拎来唱噶。顺便提一句,作为珠江三角洲独有的说唱艺术,龙舟也已经濒临灭绝了,现在只有顺德几个老人家会唱,处境惨过龙船好多好多!

　　其实好多非珠三角的乡土人士,包括土生土长的广州人不一定清楚,端午节扒龙船的人文内涵是极为丰富的。珠江三角洲河涌纵横水网交错,端午扒龙船是一年一度最重要的人际村际交流活动。用普通话来说,就是集体走亲戚。互访,联络感情,消弥隔阂,稳固团结才是最重要的内容。大家在约定俗成的日子里集体相互探访,一起兴高采烈地食龙船饭龙船饼,邻村人哪怕互不相识在这天都以老表互相称呼,水乡是当然的江湖,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其实龙船斗快只是兄弟相会时的游戏和余兴。

　　地方传统文化的保育有几个层次形态,第一层次是情景。真情实景:比如扒龙船和佛山每年元宵的行通济；假情假景:比如各种旅游节上的民俗项目。第二个层次是媒体报道,以新闻的方式记录历史。第三个层次是书籍记载,要的时候有案可查。如果这三个层次都挂掉了,那么就只剩下第四个层次:民间的口头流传。

　　由此可见,真情实景的保育是最为难能可贵的,特别是像广州这样急剧发展中的特大城市,无论是扒龙船还是菠萝诞麻石巷骑楼街。申遗说穿了只是在亡与未亡之间去求番鬼佬攞定块神主牌。

　　我突然想到方兴未艾的曹操墓话题。假如曹操还活着,天天笑嘻嘻站在安阳城门接客,他还会给当地经济带来提前20年振兴的效益吗?把活的传统整死再去挖掘,哭天抢地呼吁,欢天喜地数钱。这幕黑色幽默剧早已开演。

　　能不能就像今年扒龙船一样,欢天喜地地去保育好属于广州的传统文化?　□陈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