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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歌词告诉了我们什么(之二)——恋情:敦煌词的主体

时间:2009-8-8 16:43:39  来源:不详
宦。纵然选得,一时朝要,荣华争稳便”(《倾杯乐》)。

思夫词尤以思念征夫者为多、为优。如下面两首《凤归云》:

         征夫数载,萍寄他邦,去便无消息,思换星霜。月下愁听砧杵,塞雁南行。孤眠鸾帐里,枉劳魂梦,夜夜飞扬。    想君薄行,更不思量。谁为传书与,表妾衷肠。倚隔无言垂血泪,暗视三光。万般无奈处,一炉香尽,又更添香。

——其一

         绿窗独坐,修得君书。征衣裁缝了,远寄边隅。想你为君贪苦战,不惮崎岖。终朝沙碛里。只凭三尺,勇战奸愚。    岂知红脸,泪滴如珠。枉把金钗卜,卦卦皆虚。魂梦天涯无暂歇,枕上长嘘。待公卿回故里,容颜憔悴,彼此何如?

——其二

词以二首联章的形式描述了主人公于“塞雁南行”的暮秋季节思念征夫的情形。前者写其分别数载的孤独和苦熬,后者写其月下对丈夫的体贴与盼望。“愁听砧杵”、“孤眠鸾帐”、“垂血泪”、“更添香”,曲尽深闺的孤寂与悲伤;而“修书”、“寄衣”、“金钗卜卦”、“魂梦天涯”  又充分表现了主人公的贤淑柔肠和团聚的渴望。两篇都是通过心态的展示和行为的描述,真实地反映了其思念的深切。与《凤归云》二首的直陈心事有所不同,《菩萨蛮》二首则更多地侧重于环境的渲染表达对征夫的思念:

        朱明时节樱桃熟,卷帘嫩笋初成竹。小玉莫添香,正嫌红日长。      四肢无气力,鹊语虚消息。愁对牡丹花,不曾君在家。                    

——其一

        香销罗幌堪断魂,唯闻蟋蟀吟相伴。每岁送寒衣,到头归不归?     千行绮枕泪。恨别添憔悴。罗带旧同心,不曾看至今。                  

——其二

前一首写初夏樱桃己熟,嫩笋成竹,牡丹花绽,言春天己过而征夫未回,故心情不好,精神萎靡,既嫌日长难熬,又觉慵懒无力,从而婉转地表达了主人公盼望夫归终致失望的悲伤情形。后一首写其秋天为丈夫准备御寒棉衣的复杂心态。随着时间的流失,主人公因思念而渐渐香销色减,秋天陪伴她的只有蟋蟀的悲吟,她孤独悲伤而又为丈夫担心:“每岁送寒衣,到头归不归?”殷切的盼望,辛辛苦苦地准备棉衣,到头来能否团聚?这种忧虑和担心,无疑更加重了主人公心情的沈痛和思念的急切。

    男子的应征服役、戎边劳作,造成了夫妇的分离,所以部分思念征夫的作品将恋情与社会紧密地联系起来,主人公在思念征夫的同时,常常希望天下太平无事,不要因战争或徭役破坏家庭的温馨和幸福,从而拓宽并加深了词作内容的涵纳量。诸如《破阵子·风送征轩迢递》、《洞仙歌·悲雁随阳》、《破阵子·年少征夫军帖》等等,都是这方面的代表作品。《破阵子》中的女主人公在“可堪孤枕,心焦梦断更初”的同时,盼望“早晚三边无事了,香被重眠比目鱼”。《洞仙歌》云:“悲雁随阳,解引秋光。寒蛩响,夜夜堪伤。泪珠串滴,旋流枕上。无计恨征人,争向金风飘荡,捣衣嘹亮。    懒寄回文先往。战袍持稳,絮重更黛香。殷凭驿使追访。愿四塞来朝明帝,令戎客,休施流浪。”词在描述主人公孤独悲伤和对征夫思念体贴的同时,也表达了“四塞来朝”的美好愿望。《破阵子·年少征夫》中的主人公则一面“吞声忍泪孤眠”,一面祝愿“早晚王师归却还,免教心怨天。”下面这首《献忠心》更富典型性:

      柳条垂处处,喜鹊语零零。焚香稽首告君情。慕得萧郎好武,累岁长征。向沙场里,轮宝剑,定镵枪。

           去时花欲谢,几度叶还青。相思夜夜到边庭。愿天下销戈铸戟,舜日清平。待成功日,麟阁上,画图形。

主人公的丈夫是一位驰骋沙场的英武将军,夫妻分别数载,她既为夫婿的英勇杀敌、立功报国而骄傲自豪,同时又“相思夜夜到边庭”,期望夫妻团圆,所以她盼望天下太平,无有战争“销戈铸戟,舜日清平”,夫妻生活在一起,永不分离。

    在这部分思念征夫的作品中,也有少量独特而又奇异的篇章。如《送征衣》:“今世共你如鱼水,是前世因缘。两情准拟过千年。转转计较难,教汝独自孤眠。     每见庭前双飞燕,他家好自然。梦魂往往到君边。心专石也穿,愁甚不团圆。”作者塑造了一位性格开朗豁达而又坚强的女性形象,她有怜而无怨,有艳羡和思念却不悲伤,坚信总有一天能够团圆。《洞仙歌》则描述了征夫归来时,欣喜绸缪的情景:

      华灯光辉,深下屏帏。恨征人久镇边夷。酒醒后多风醋,少年夫婿。向绿窗下左偎右倚,拟铺鸳被,把人尤泥。    须索琵琶重理。曲中弹到,想夫怜处,转相爱几多恩义。却再叙鸳衾,愿长与今宵相似。

俗云:“新婚不如久别”,是说久别之后的夫妻团聚,情味更深更浓。此篇写征夫归来,夫妻如漆似胶、甜蜜绸缪的生活情景,真切感人,情趣浓挚。作品从接风洗尘写起,夫妇于屏帏间燃烛交盏,酒醒疲乏全无,自是一番夫妻欢爱,始是“左偎右倚”,继则“鸳被尤泥”恣尽儿女情事。后来,妻子用琵琶弹诉独居时的思念,更引动夫妻恩爱之深情,以致不得不 “再叙鸳衾”。诸如此类的作品,词直而情深意婉,后世己难发见。晏几道虽然写过“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那样表现久别重逢时惊喜异常的词,但表现的只是与歌伎舞女间的恋情:李清照虽曾倾力表现纯真的夫妻之情,但也没有描写过久别团聚时的情景。

在众多的恋情词中,反映男性思念妻子的作品极为少见,因此下面这首《烷溪沙》就显得格外难能可贵:

         玉露初垂草木凋,雁飞南去燕离巢。寸步如同云水隔。月轮高。   远客思归砧杵夜,庭前霜叶堕银绦。蟋蟀夜鸣阶砌下。恨长宵。

词通过“远客思归”婉转地表达了一位在外游子对妻子的思念。上片开头即以“草木凋”、“雁飞南去”点明季节,渲染出一派凄凉的气氛,且以离巢之燕自喻,说明客居在外的身分;继以“云水隔”与“月轮高”表现空间距离的遥远和“千里共蝉娟”的意境,暗示了对家妻的思念。下片则由“砧杵”、“坠叶”、“蟋蟀”等不同的声响渲染夜间的寂静,暗写主人公的不眠与徘徊,“砧杵”声还使他想到妻子为他准备御寒棉衣的情形,从而进一步传达了对妻子的深切思念。结尾则由怨恨“良宵”之长表达心情的孤独、寂寞和烦燥。

    在敦煌恋情词中还有部分反映婚姻悲剧的作品,表现了夫妻感情的破裂和爱情的毁灭。在这些作品中,承受不幸的总是女性,而造成这种不幸的原因又往往都是因为男子的轻薄与负心。如《南歌子》:

        悔嫁风流婿,风流无准凭。攀花折柳得人憎。夜夜归来沈醉,千声唤不应。    回觑帘前月,鸳鸯帐里灯。分明照见负心人。问道些须(许)心事,摇头道“不曾”。

词中主人公的丈夫风流潇洒,却是个“负心人”,他迷恋花柳,而对妻子不贞,归时早已喝得烂醉,这使主人公觉得羞辱、忧愁、孤寂、无望,于是悔恨涌积心头,一腔委屈倾泻而出。作品实际是古代女子在对待个人婚姻问题上所得出的沈痛教训。如果说这位不幸的女子己有所觉醒的话,那么《醉公子·门外狗儿吠》中的主人公则已经麻木,丈夫淫靡醉归,“扶得入罗帏,不肯脱罗衣。醉则从他醉,还胜独睡时”,生活已使主人公的心态扭曲变形,逆来顺受,堪为可悲。更有甚于此者:

         荡子他州去,己经新岁未还归。堪恨情如水,到处辄狂迷。不思家国,花下遥指祝神抵。直至于今,抛妾独守空闺。    上有穹苍在,三光也合遥知。倚屏帏坐,泪流点滴,金粟罗衣。自嗟薄命,缘业至于斯。乞求待见面,誓不辜伊。

——《拜新月》

这位可怜的懦弱痴情女子,一任命运的摆布,她被薄情的丈夫抛撒在家,独守空闺,唯有悲伤流泪,自叹红颜薄命,明知丈夫在外狂荡,却不想抗争,只要丈夫归来,她绝不计较,誓不怪罪,试图以自己的宽容换取丈夫的爱心,维系婚姻与家庭。有的作品则反映了另外一种类型的主人公,她们想方设法,试图通过主观努力来改变目前的境况和今后的命运。象《竹枝子·罗幌尘生》即描写了一位丈夫在外“游荡经年”而自己被抛撒在家的女子,她“笙簧无绪理”,也“不施红粉镜台前,只是焚香祷祝天”,她暗自伤心落泪,经过痛苦的折磨,终于下定决心,等丈夫回来劝其“须改往来段(断)却颠”。《鱼歌子》中的主人公甚至设计出一整套方案:

         洞房深,空悄悄,虚把身心生寂寞。待来时,须祈祷,休恋狂花年少。    淡匀妆,周旋妙,只为五陵正渺渺。胸上雪,从君咬,恐犯千金买笑。

当丈夫开始厌弃夫妻生活而外出寻花问柳追求新的刺激,主人公被抛撒在家,受到冷落,倍感寂寞,感情生活面临危机之时,她便想方设法拢回丈夫的心,免遭遗弃的下场。一方面主人公借助神的威慑力量从思想和心理上约束丈夫的不规与放荡,“须祈祷,休恋狂花年少”;另一方面又充分利用自己的姿色和聪明,修饰装扮,巧妙周旋,取悦丈夫,并竭力满足其生理上的需要,避免再去“千金买笑”。

以上这些表现儿女情肠的作品,无论是成功者的欣喜,还是失败者的痛苦,也无论是情感危机中的忧伤,还是深情缠绵的相思、闺怨、送别……其反映的生活情景和表现的感情基调可谓千差万别,而表现的题材却没有超出婚姻的范围,在这里,我们不仅找不到一首狎妓词,甚至也没有格调低下、语言鄙俚的猥亵描述。由此可知,词在早期,人们的创作态度是认真的,特别是对于题材和内容的选择也相应地比较严肃,这与后世出现与发展起来的狎妓词、调侃词、游戏词绝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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