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理于史,寓情于史——我所追求的教学风格
问:您常说,历史教学是一门科学,也是一门艺术,不同的教师会形成不同的教学风格。作为名师,您的教学风格是什么?
答:由于教师个人特点不同,在处理教材、实施教学计划时,会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如同作家和艺术家。具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是一个教师成熟的标志。1996年我在申报特级教师时,曾写道:“博采众长,形成自己的教学风格”,现在看来,博采众长是事实,而形成自己的教学风格是大话,只能说是一种我所追求的风格。
年轻时,我磕磕巴巴地读过一遍《史记》,司马迁寓理于史的写史风格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拨乱反正以后,上海历史教坛群星荟萃,包启昌老师的“概念教学法”和“一堂课一个中心”的教学原则、吕登来老师的“知识小零件”、蒋衍老师的“挖潜台词”、郭景扬老师的知识结构图……都很有影响。我敬佩他们,也知道我成不了他们,不能停留于简单模仿。在博采众长同时,分析自己长处:我是女教师,感情比较细腻,普通话也还可以,还擅长讲故事(必要时可以模仿刘兰芳讲一段)。况且我还年轻,知识结构比较新,面对历史学科承担的“知识”、“能力”、“情感”三大任务(当时的提法),要形成寓理于史,寓情于史情感教育的特色,以丰富的史实去感染学生。
记得1988年上海掀起一股“巴拉巴拉”风,许多青年要到日本等发达国家去。我看了一本《德国近代史》,记载着一串耐人寻味的数字,呈现一种趋势:1871年德国统一前,离开德国的人逐年增多;德国统一后,出国的逐年减少。还介绍了德国著名科学家霍夫曼到英国、法国学习了先进的化学知识,却在统一前回到德国,运用所学知识创建了新兴的化学工业,使德国经济由此腾飞。我结合教材补充了这些史实,并向学生简要表达了我的观点,“我理解在祖国还不富强的时候出国的人,更敬佩像霍夫曼那样学成归国,用先进的技术使祖国富强起来的人。”一位获得全市中学生历史竞赛第一名的学生在出国前表示,一定会记住我的话。
为了寓理于史,寓情于史,我围绕教材积累了比较丰富的史实,熟记在心。1995年,在电视中学邀我主讲中国近代现代史(36讲)时,占了不少便宜。任务很紧,在暑假七个星期中,每星期录四节课,每节课提供4000到5000字讲稿,还要配上一些视频资料。我没有时间查资料,几乎是每天凭记忆默写史实。录像时,一口气背下来,每次拍摄都是一次完成,没有返工,一个暑假完成任务近80 %,被摄制者视为最佳合作者(笑)。当然,这种风格是基于当时的教育大环境之下,历史课堂教学总体上还是以教师为中心,以教材为中心而形成的。
问:评上特级教师后,在历史教学方面又有何发展?
答:一个教师工作十年,如果不通过教育科研,勇敢地突破自己,也许一辈子就定型了,不会再有大的进步。1996年,我有幸被评为特级教师,觉得压力很大,希望自己在已有基础上获得发展。当时正处于上海第一期课程教材改革时期,对传统教学观念产生很大冲击。一句流行的口号是“发挥学生在学习中的主体作用”,一个明显的观念变化是从“教教材”到“用教材教”。特别是电视等大众传媒的发展,学生信息来源的拓宽,使教师的信息权威受到挑战。有一次,我上拉丁美洲的历史,介绍当地的多种人种,有一个学生大声嚷嚷“还有蓝种人!”,我以维护课堂纪律为名,制止了他。不久,我在《报刊文摘》中看到这条消息,虽然学生对人种的理解有点偏差,但是我脸红了,既为我孤陋寡闻,更为我误解学生。于是,我开始尝试实行“问题教学法”,即要求学生通过预习,提出问题,让我结合问题组织教学。当时的用意仅仅在于深入了解学生,以便加强教学针对性。2000年,随着上海二期课改的全面推出,我和教研组的老师以推进基础型课程中研究性学习为目标,以在现代教学技术的新平台上实施“问题教学法”为切入,向国家教育部人事司申报规划课题,经批准,确立为2000年“园丁课题”。这个课题于2003年结题,作为课题成果,把100个案例编成一本《高中历史百问百解》的书,并获得全国历史教学研究会优秀成果奖。虽然由于教科书改变了,影响此项成果的推广,但是,我觉得我获得了四项突破——首先改变了教与学的依据,其次改变了教科书功能,再次改变了传统的教师与学生凝固不变的角色定位,最后拓宽了历史教学的功能。这项课题改变了我的思维定势,使我“寓理于史,寓情于史”的教学风格在新课程理念的基础上更加富有时代性。
问:记得您在2003年发表的上述课题的报告,题目是《整合两种学习方式,促进学生自主发展》,与当时流行的语言“改变教与学的方式”有所不同。您为什么用“整合”这个词?
答:是的,很高兴你注意“整合”与“改变”这个小小的改变。我是历史教师,喜欢用历史的眼光审视历史教学。我们来讨论一种历史现象:
师大的夏惠贤教授在回顾教育的发展史时,提出教育发展是一个钟摆现象。比如,目前我们提出“以学生为中心”的教学环境最早在孔子和苏格拉底那个年代就已经存在了,孔子是因材施教的,他与各个学生谈话记在《论语》中,苏格拉底也是以讨论方法让学生在反复质疑中,认识真理的。后来经过夸美纽斯、赫尔巴赫直至凯洛夫才慢慢变成了以教师为中心的教育环境。教室里插秧式的座位,人头济济的学生,像苏格拉底那样的讨论,有多少学生能发表意见?自从工业革命以来,教学就有两种基本方式——既有接受式学习模式,也有杜威实用主义的“做中学”的模式,各有利弊。举一些极端的现象:文革前,根据凯洛夫教学法,严格依据教材,上课五个环节,分秒不差;文革中,文科搞“结合战斗任务组织教学”理科搞“工基”、“农基”,片面强调实践;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拨乱反正,又十分强调落实“双基”……由此看来,任何一种教学模式要放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考察,不能走向极端。正如上海教育功臣顾泠沅教授所说,“真理往往是在两个极端的中间”。我在对教育进行历史思考和实践尝试后,感觉到,任何一种教学模式符合客观条件,都有其合理之处,两种教学方式不是非此即彼的互相排斥,而是具有互补性,不要把其中任何一种方式推向极端。因此,我和我的同事在教学实践中,重点突破僵死的教师“一言堂”局面,用师生问答、课堂讨论、专题辩论、拓展讲座、课题研究等多种方法为学生释疑解难,在实践基础上,提炼出“整合两种学习方式,促进学生自主发展”的口号,发挥两种教学方式的优势,全面落实历史学科“三维目标”。其中,最大的亮点是关注学生的思想热点,使学生在质疑——探疑——释疑的积极思辨基础上接受体现国家意志和社会主流的正确思想,完成作为公民基础教育的历史学科“情感态度价值观”目标。同时,仍然十分注重知识的传授,努力寻找一种整合点。
很遗憾,当我对教学特色有比较自觉的思考提炼时,我已淡出教学第一线,衷心希望年轻的教师推陈出新,在新课改中,形成历史教坛百花争艳的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