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资中筠怎样的冷眼向洋
最先拜读资先生的文章是在读书杂志上,后来又陆陆续续地在其他杂志上拜读了一些,从文风来说都很泼辣,所以没有谋面的时候,以为是个睿智的老头。等真见其人,我却猜错了性别,原来是位老太,而且是一个讲究风度的老太,给我们讲课,还画了淡妆。很多人猜她的年纪,结果将近八十的资先生看成了六十岁的老人。
资先生那天穿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但和上午的马先生相比,风格正好相反。马先生朴实,资先生淡雅。那日资先生的打扮已经记不清了,但是脖子上围了白色的纱巾。你想想,在夏天能披白色纱巾的老太太肯定是个讲究生活情趣的人,而资先生不仅如此,身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的她对历史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其中对美国历史的研究最为深刻,她写的《冷眼向洋》一书拥有不少读者,那天先生就是从这里切入历史的。
(一)、历史可以有很多不同的切入点:
〈冷眼向洋〉的由来。传统国际关系的形成是经过强权和大战的结果。写另外一本书的时候我的结论与现实发生了冲突,这个问题使我反思对世界历史应该从另外一种角度去看。国际关系的发展不仅应该从外部看,更应该从内部因素考察,20世纪美兴俄衰的发展曲线实际上是从其内部发展来看可能更确切。
对苏联的垮台里根政策论、和平演变说都有一定的道理,但都有问题,因为以上两说都是有偏颇之处,都可以反向追思提出问题,里根政策为什么只对苏是负作用。
所以应该转换角度从内部考虑,求生存与发展是任何社会都需要解决的问题,这两个问题有时不能兼得。例如美国制度是在经济上拉大了贫富差距,但是美国的政治上民主也为人们的发展提供了契机,平等与发展在美国取得了平衡。反观苏联,号称消灭阶级实现平等的社会实际上是一种隐性的不等,特供商店便是一种明证。整个社会的平等是虚假的。计划经济消磨了人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制度扼杀了大批有创造性的知识分子,白银时代是多么令人怀念。
历史应该有很多的切入点,中国古代史的资治是一种写法,现代以革命为纲也是一种写法,后者的弊端更大,还可以从日常生活的演变看历史如布洛代尔最典型,中国人现在也在做。从生产力的发展看也是一种写法,比如美国的博物馆就是按照这种观点来看待历史的。它的博物馆多是不同时代的器物的发展。中国之所以不如此在于中国古代文明长期延续,生产力没有太大的改变,太平车和播种工具可以一致用到现在,资在干校的生活经验为证。
(二)、中国人如何看历史
中国人看历史已经有一种模式五千前的辉煌和百年屈辱已经成为一种定式,许多历史书就是这样编的,实际上这种观点是不对的,束缚了我们上进的手脚,这是一种有害的历史观。四大发明的最后一种发明已经过去一千年了,我们之后做了什么?
将近代历史描写成血泪的侵华史是片面的。中国人对近代化,中国社会在近代的进步都在这种观点下被遮蔽抹杀了,连慈禧太后那样的人都最后知道变法,我们现在的进步很多都是从近代起步,大学百年校庆的起点不都是晚清发轫,民国发展,现在辉煌吗?中国现代化的基础就是七七事变之前奠基的,我们应该以此为骄傲。
古代的辉煌一再被人提及,我们的文化确实很值得自豪!如何看待中国传统文化,我们总是想我的祖宗曾经阔过。典型的例证在于西安兵马俑的工艺标准化弩。问题是你的标准化为什么没传下来?你先进的工艺都在为皇帝造坟,所有先进的工艺都被活埋于地下,制度造成你先进的东西不能泽被后人这是一个很值得深思的问题。秦朝强大你愿意做秦朝的普通人,秦朝时期的历史令你自豪,可是你愿意生活在秦朝吗?民偶语者弃市,官如李斯尚诛于朝。
现在社会发展到这个程度应该是近代历史仁人志士努力的结果,对近代历史的看法应当公允些。
南开大家雷海宗先生的中国历史选读是十分有价值的一本书,在我上学的时候雷先生开设西洋史也就是现在的世界史,雷先生的世界历史都是东西对比着讲,这种方法对我后来启发很大。东西互参的好处是世界是一体的,对中外历史的看法可能更公允些。比如西方欧几里得发明科学的时候,中国人正在造兵马俑,中国如果有这种人恐怕也被活埋了,这样看东西方历史就视野开阔了。许渊冲先生回忆西南联大历史先生所说,不读中国史不知中国多伟大,不读世界史不知中国多落后。所谓的康乾盛世文网密布竟然得到现在文人的歌颂,而西方社会启蒙运动正在兴起,乾隆时代的时候西方正在法国大革命,中国创造力受到遏制的时候西方正是创造力迸发时期。
(三)、如何看待进步与落后?
中国目前将GDP作为社会进步的标准,实际上是不科学的。只能算进步的标准之一而不是唯一的标准,幸福感公平程度等制度进步也是更重要的标准。美国现在的社会制度实际上从进步运动奠基的。19世纪欧洲社会主义思潮工运高涨使欧洲国家进行社会改革福利制度失业救济等就是那个时期开始实施,美国发展晚于欧洲,借鉴欧洲的经验,老罗斯福到欧洲去就受到欧洲的批评,劳工赔偿法的问题才逐渐为美国所重视,当美国经济发展居于世界前列的时候,老罗斯福却为美国人道主义落后于世界而感到羞愧。这样才催生了美国社会福利制度的一系列的改革,人道主义是衡量一个国家进步的标准。中国以人为本的提出现在是社会的进步,在汉武大帝热播的时候,我写了君王杀人知多少反其道而行之,不说平民,但是丞相最后每人去做。
看历史不能断章取义,不能采取实用主义的观点。国外的研究多跟随 于档案的开放,不能象我们跟这宣传随风跑,难以见到真相。中国档案只开放到民国,有限。对档案也不能完全相信,不能有孤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