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事实操作上.所谓“专业化”“成人化”概念朦胧不清,很难界定。
这种理念给教材编写者出了一个大难题。《课标》没有也不可能给出具体的内容界定。字面上讲.“专业化”是指深奥的不能被大众接受的概念理论;“成人化”是孩子接受不了的知识思维。但真正操作起来远远没这么简单:首先,也许编者认为的专业化、成人化的东西反而是学生应该知道.愿意知道.也可以接受的。随着社会的发展,高等教育的普及,成人与儿童、专业与非专业的差距越来越小,北师大、华师大本《课标》教材与人教本旧教材一个较显著的区别就是实物图片、原始文献资料的比重大大增加,而这种所谓“专业化”、“成人化”的内容恰恰增加了教材的可读性,中学生能够喜闻乐见。其次,虽然《课标》的《前言》中明确指出可以“不刻意追求历史学科体系的完整性”[1](p.2),但往往写历史书一旦涉及某些问题.探本穷源就不可能将专业化、成人化同非专业化、成人化区分开来.否则诸多概念脱离了具体环境,破坏了历史的完整性.就解释不清,成为空洞说教.学生不可能理解。例如关于西周分封制,《课标》只要求“说出西周分封制的主要内容”[1](p.7),但北师大本《课标》教材已经作了较缜密的介绍:从“授民授疆土”到宗法制“周王自称天子,由嫡长子世袭,其余诸子被分封为诸侯,诸侯往下也按同样原则把分封地的民众和土地逐级分封给卿大夫士”[2](p.28),实际操作中便不可能仅限于《课标》的要求①。再如《课标》只建议“讲述岳飞抗金、文天祥抗元的历史故事”[1](p.9),但教材在操作中已经涉及了对历史人物的“历史主义”评价问题②:“岳飞等人领导的抗金斗争,有效地遏制了金统治者发动的掠夺性战争,使南方地区相对稳定,符合当时广大人民的利益”[3](p.61)。诸如此类的例子在实际编写中不胜枚举。
{注①虽然教材未明言“宗法制”,但出于说明需要实质业已涉及。
②关于这种评价问题在建国后的学术界争议很大,有的教材过于谨慎未敢把岳飞,文天祥,史可法定义成民族英雄,因为少数民族也是中华民族的成员,与汉族的摩擦无所谓侵略,也就无所谓民族英雄。其实这样小心大可不必,早在六十年代,翦伯赞等先生就主张以“历史主义”思维评价历史,翦伯赞先生认为,“评论一个历史人物,当然不是要求我们用今天的标准去要求一个历史人物,而是严格联系到这个历史人物所处历史时代和历史条件(翦伯赞《关于历史人物评论中的若干问题》一文,《翦伯赞史学论文选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7)。”中华民族是近代以后的概念,强加在古人头上显而易见是不合理的。}
这种态度无疑导致教材选材在一些复杂的问题上避重就轻。随着学术界的冷却,曾经在建国以后学术界讨论最为激烈的“五朵金花”的诸多问题,由于其复杂性,基于“专业化”、“成人化”的考虑《课标》予以回避了:
其实我们先辈历史学家关于著史准则,何以写入历史书,何以不入,这样的讨论相当之多。20世纪三十年代问世的《中国史纲》中,前辈历史学家张荫麟的五个“笔剥”原则极有见地,值得后人三思:“笔剥”的标准就在于史事的重要性,有五种判断重要性的标准,“过去一切史家部分地,不加批判地却没有严格的采用的”;一是新异性的标准,即史事不仅有时空位置的特殊性且要有内容的特殊性,而富于新异性,越新异越重要;二是实效的标准,即“史事所G涉和间接影响于人群的苦乐者有大小之不同。按照这种标准,史事之直接G涉和间接影响于人群的苦乐愈大则愈重要”。三是文化价值的标准,即真与美的价值,哲学之真与艺术之美观念在变,故灼见思想妄诞都有新异性。四是训诲作用的标准,即完善的D范和失败的借鉴(张氏认为此因学术分工可漠视)。五是现状渊源的标准,即“历史的线索有断而复续的,历史的潮流有隐而复显的,随着社会当前使命,问题和困难的改变,久被遗忘的史迹每因其与现状的切合而复活于人们的心中”[5](《自序一》)。固然学界对张先生所持态度有争议,但其立足于历史哲学的角度编著《中国史纲》,高屋建瓴,把握“新异性”、“实效”、“文化价值”、“训诲作用”、“现状渊源”原则,并不以“儿童中心主义”妨碍史料的弃取与问题的阐述,确实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现实教化的需要;这部《中国史纲》并不是只给史学学者看的大著,而是在抗战伊始一个“在空前大转变时期的自知自助的普及文本”[5](《自序一》),以其丰富的内容与流畅通俗的文字成为家喻户晓的名著(当时中国人平均受教育程度还不到中学),之后国文课本还收录了该书中《孔子生平》一节。不仅是张荫麟先生,钱穆先生面对“知识在水平线上之国民”[6](《扉页序言》)的纲目章节体大作《国史大纲》,童书业先生娓娓道来的《春秋史》亦可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