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马原说“小说已死”的消息，我不知道他是在表达对当下小说家写作能力的灰暗情绪，还是对小说这种体裁本身产生了怀疑——在表达人类情感、刻画性格、传达观念方面，小说已经穷尽了可能性，以至于当代作家只能一再重复已经有过的表达吗？还是时代变迁，信息的展示方式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革，以至于读者的注意力注定要离开小说这种关于语言和时间的艺术？

小说在今天的阅读中到底占据什么样的位置，也许不能用小说家在今天的社会占据什么位置来类比。很多上世纪80年代的小说家程度不一地有过马原的那种经验——在物资紧张的时代，因为是作家，就可以得到优待。今天的小说家没有经历[注: 指亲身见过、做过或遭受过的事。 片名 《经历》The Experience/Tajrobeh (1973) 伊朗电影，35毫米，黑白，60分钟。]过、也从来不会想象会有这样的优待。“你是我看到的第一个活着的作家”——许多年前，那个列车长对马原这样说的时候，他的兴奋像今天的粉丝见到了明星。少数真正的明星作家在今天得到的比马原他们在80年代得到的更多，但他们受到的追捧往往与小说无关。我们更熟悉的是网络小说里的作者和读者的关系：付一小笔钱，读上几千字，如果觉得小说有趣，再付一点钱，继续看下去——本质上和看电视没有区别：如果剧情有趣，就看一会，若不合口味，就换个频道。

当然，即便是通过点击决定收益的网络文学[注: 文学，是指以语言文字为工具形象化地反映客观现实的艺术，包括戏剧、诗歌、小说、散文等，以不同的形式（称作体裁）表现内心情感和再现一定时期和一定地域的社会生活。]界，也很难说“写什么”和“怎么写”是由读者单方面决定的。价格杠杆的确影响[注: 影响（之一）yǐngxiǎng【work in concert with;support by coordinated action】∶呼应;策应内外影响,同恶相成。]了作者的创作主题和表现形式，使得他们会把读者的反应作为创作的一个核心问题来对待，但是，读者的偏好传达到作者那里，再通过其写作表现出来，中间经历了复杂的调适过程——这取决于作者如何理解读者的偏好，又如何在个人风格与读者偏好之间寻求共同点，如何自我修正，以及如何创造性地将读者的偏好和个人风格结合在一起——许多经典作品恰恰是从这个过程中产生出来的。

在任何一个时代，读者和作者之间都存在复杂的互动关系。尤其是小说这种体裁，因其天然的商业[注: 是一种有组织的为顾客提供所需的物品或服务的一种经营性行为。商业有广义与狭义之分。广义的商业是指所有以营利为目的的事业；而狭义的商业是指专门从事商品交换活动的营利性事业。]性质，历史上大多数经典作家都会考虑读者的反应，并将其作为创作的一个参照系。我常常会想起司科特·菲茨杰拉德的故事。因为《了不起的盖茨比》大获成功，菲茨杰拉德一度是美国20世纪最炙手可热的小说家。他随后写了一系列[注: 一系列 拼音： 解释： 1.犹言一连串。-yixilie]富有爵士时代特色的小说，包括其他作家仿效他的一大批作品，都受到了读者持续的追捧。这是读者和作者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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