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教授张颐武以研究中国当代文学起家,近年来,在“ 全球化与中国当代大众文化关系” 方面进行了一系列前瞻性研究,为当下转型时期的中国社会文化现象作出了重要阐释。4月 28 日,本报记者在北京就影视发展话题专访了张颐武先生。
张颐武教授说话语速特别快,稍不留神,他的语流就从你耳边淌过去了。他是个电影迷,曾将北京电影资料馆中的电影看了个遍,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偶然一次与学生探讨电视剧《渴望》,张颐武受到很大启发,突然感觉到,很多跟大众生活密切相关的文化现象亟需理性解读,于是他以一个文化学者身份开始介入影视。
《千万次的问》与《我和你》
本报记者(以下简称记):现在的热点是上海世博会,一如两年前的北京奥运会。对这些热点你怎么看?
张颐武(以下简称张):这说明中国的发展举足轻重,综合国力上升了,大事都办得了,而且办得很好。世博会是在北京奥运会的基础上,成为中国人的一个新的象征性的起点,一个世界各国跨文化沟通、 世界和中国在一起共同发展的标志性事件。
记:我们往往很关注开幕式。张艺谋执导奥运会开幕式,其实是在执导一部关于中国与奥运的电影。
张:在奥运会开幕式上,刘欢和莎拉·布莱曼演唱的主题曲《我和你》,让我想起刘欢在《北京人在纽约》中唱的《千万次的问》,从这两首歌中我们会发现中国、西方和世界的关系,原来中国人讲西方、讲世界,基本上是讲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
《北京人在纽约》讲的就是中国人到美国纽约的生存之梦,这首歌唱道:“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可是你却并不在意。”这就好像谈恋爱一样,中国拼命追西方,西方人就是不理你。中国人对西方人是仰视的,充满了焦虑。
但是,15年以后,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刘欢和莎拉·布莱曼演唱的主题曲《我和你》,就不一样了。过去是刘欢一个中国人在声嘶力竭地唱,向西方人唱,现在是一个中国人和一个西方人共同唱,这个变化是非常深刻的。从“仰视焦虑”到“比肩淡定”,说明了中国人对世界的看法发生了深刻的转变。
两首歌,十五年的距离,跨越了世纪,见证了一个国家和人民的成长。
两双“袜子”
记:全球化给中国带来的结构重整和文化冲击,你其中谈到最明显的是消费观念的变化。
张:过去有句俗话叫:“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如果我们现在也这样的话,那我们的工业就要完蛋了。现在是你越买对社会的贡献越大,而以前是你越不买就对社会越有贡献。
上世纪六十年代有部电影《霓虹灯下的哨兵》,那里面的陈排长进了上海,灯红酒绿,大上海的女孩眼睛都“放电”,有一个女孩子送给他一双尼龙丝袜,陈排长拿着这个尼龙丝袜心潮起伏,后来,他把山东老家未婚妻春妮给的粗布袜子丢到窗外,他“腐化”了,但经过教育,陈排长才没有被糖衣炮弹击中。
记:这反映了短缺经济年代的历史真实。那是个先生产后生活的时代。
张:画家陈逸飞先生说,中国人穿衣服都不讲究,穿衣打扮不够和谐。有一次他接受《时尚》杂志采访说,到北京和上海这种城市都买不到一双合乎心意的袜子。连袜子都要到巴黎买,一定要穿那种袜子他才觉得舒服。讲陈排长的袜子和陈先生的袜子,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我们已经从生产型社会向消费型社会转变。
记:现在的年轻人也很讲究。电影《杜拉拉升职记》还没上映,电视上就开始搞人物时装秀了。
张:我买故我在。你戴的什么表,开的什么车,喝的什么咖啡,就觉得你是个什么品位的人。中国白领女士消费主义很厉害,消费不在使用价值,而是在找感觉。《杜拉拉升职记》是一部时装商业电影,处处都透出时尚气味儿。
“尿不湿一代”或“鸟巢一代”
记:现在消费群体主要集中在年轻人。他们在左右时尚走向。
张:80后、90后的年轻人啊,我用两个词来形容他们,难听的:“尿不湿一代”,好听的:“鸟巢一代”,向上飞翔的一代。
什么叫“尿不湿一代”?1987年开始出现了育儿的新方式:纸尿布。用布尿布,孩子尿了,妈妈就教育孩子不能随便“放任自流”,但现在用“尿不湿”,妈妈跟孩子在交流上就少了,孩子于是可以“放任自流”。
记:即兴性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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