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他常讲,还打了个比方:如果世界是一个丛林的话,坏人是食肉动物,好人是食草动物,那你又想做食草动物,又不想被食肉动物欺负,你要怎么办?你一定要变成一只大象。”那时她还不太懂,长大了便慢慢理解。“他是一个蛮敢坚持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人。”
叶子和父亲叶兆言:
作家爸爸给女儿写请假条
叶子说那是电视剧的桥段
眼前的叶子,性格上或多或少有一些作家父亲叶兆言的影响。因为曾祖父是叶圣陶,如今又师从王安忆攻读写作学硕士,叶子被称为是“文四代”。“但是你知道吗?我想我也不算是个特别有家教的孩子。”叶子说,在家里她会直呼父母的名字,叛逆期也常常跟父母发生激烈的争吵。我说其实我挺羡慕作家的孩子,因为感觉上似乎这样的家庭里,父母能够更多地站在孩子这一边,替孩子写请假条啦之类的。
“天哪,这是典型电视对话的桥段。”叶子直截了当地戳穿了我对“作家家庭”的幻觉。不过,在她眼里自己家还是比较随性的那种。“作家和作家是很不一样的,有的人喜欢早晨写,有的人喜欢写东西没有人打扰。我爸爸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他写得比较平均。上回我们家里要搭一个南瓜棚,我爸爸就在院子里指导我男朋友这样搭那样搭,一会儿自己又跑上楼写个千字文什么的,很快就又下楼跟我们一起吃饭。我爸爸写长篇的时候才有明显的特点,就是运动量加大了。我想他是适合当作家的人,因为他特别自律。”
喜欢看片的叶子,有时候会和父亲一起看纪录片。“你听的懂南京话吧?”叶子问,我爸爸看了一些外国人拍的纪录片就会摇着头用南京话说,“瞎讲,都是瞎讲。可见外国人也有瞎讲的时候。
问她会不会把自己写的东西给父亲看。答案是否定的,事实上,父亲就算读到她发表的作品也很少跟她说。或许这就是作家和他写作的女儿之间的关系,他们更多的时候是父女,而不是作家和作家的关系。
ligi
张悦然与父亲:
他待我的好是参差不齐的好
在童年留下太多空白的罅隙
父亲,他的形象也许还是早年坐在竹藤沙发上沉默抽烟的年轻男人,穿着白色衬衫和墨绿色毛坎肩,微鬈的头发里沁出一层浅浅的油膏。那时我11岁,我们搬了新家,养了两只猫。其中一只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留下的那只继续睡没完没了的觉,不节制的饮食使它变胖。
那时父亲还在大学教书,有一些自在的时间。等到暑假,我和他两个人整日都待在家里。我在房间看书,做暑假作业,他在客厅里翻报纸,看电视,修理坏掉的电器,更换灯泡。他很少进来看我,我却总要走出来,抱一抱猫,看看他在做什么。为了延长待在客厅的时间,我会取出大桶的冰淇淋,与他没有说过什么话。可我好像一直都在等待,等待有那么一天,在我拿着空空的冰淇淋盒子起身的时候,他忽然喊我坐下来,与我交谈,以成年人的方式,一场热忱的谈话,──在那些西方小说和电影里,父女间总该会有一场这样的谈话,影响之深远,甚至将女儿的一生都改变。我希望被他改变,我知道他可以做到,只是不想。他不想在我的人生中画下一个和他有关的记号。他给我的,是一个完全空白的生命。我很想做些疯狂的事来引起他的注意。也许应当和那个朦胧要好的男孩谈一个恋爱,也许应该促成一样煞有介事的私奔,至少应当有一次离家出走……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安静得像那只总是蜷缩在沙发上睡觉的大白猫,又忠诚如它,守着这几间潮湿的屋子,哪里都不肯去。
他是溺爱我的,却不得要领,也没有足够的耐心。带我去很好的餐馆吃饭,买昂贵进口饼干给我吃,陪我去宠物集市挑选波斯猫,帮我从大学图书馆借回所有合订的《儿童文学》。可是转脸又和我吵架,对我大发脾气,摔烂了从前送我的洋娃娃,踢伤了叫春的猫咪。偏巧我是个记仇的孩子,蹲在地上拾捡洋娃娃碎成一片一片的脸,包在它身上穿的裙子,永远收存起来;在深夜抚弄被踢断牙齿的猫咪,偷偷落泪。
他待我的好,是参差不齐的好,在童年和少女时代,留下太多空白的罅隙。这些罅隙无限延展,被我紧紧扭住手中,作为罪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间,在他的面前一一抖落。”“你对我的爱再深,也总是有严重的缺陷。”我要这样对他说。我想象他听到这些话时痛苦的神情,觉得很满足。因为我从未见过他痛苦的样子,从懂事算起,与他相处二十年,竟从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他的难关,他曾承受过怎样的痛苦。只是一贯的冷静。这种冷静让我无法靠近,终于脑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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