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逝世,我到北图的灵堂致吊,看着先生的遗容,不禁失声痛哭。想着北大时先生的亲切指点、鼓励,突然醒悟过来,这是人世间何等深厚的雨露教恩啊!而今而后,不可再得而有了!
回来后我写一挽联:
惊闻噩耗,悲涌于心。探视未成,遗恨终身。自兹永诀,无缘再诉师生情。
回忆当年,耳提面命。亲手把教,激励上进。而今小成,教诲之恩如海深。
但这又何能表悲痛感恩之情于万一。
先生是和季羡林先生同一天去世的。两人同时离去,真正是象征性地宣告了一个学术时代的结朿。在这个时代中,北大有上起蔡元培、李大钊、陈独秀、胡适下至汤用彤、贺麟、金岳霖、朱光潜、傅斯年、陈寅恪、冯友兰等大批名师,季和任两位是最后仅存的硕果了。两位竟然同时走了,真正是学术的不幸。
1979年,我在人民出版社哲学室工作时,亲自到先生家拜访,请他写一本大分量的中囯哲学史。这就是以后他主编的《中囯哲学发展史》。这本书是好些学者的集体著作,但体现了先生中国哲学史的基本观点,资料充实、分析缜密,在海内外影响很大。前两册我都是编辑,第三册才由叶显良先生接手。我在台湾中国文哲所工作时,图书馆内大陆中国哲学史的书,主要就是冯先生的《中国哲学史》(包括“新编”)和任先生主编的这本。一些论文常加引用,作为大陆观点的代表。可惜到宋明部分就中止了。
任先生对宋明理学思考是很多的,他的儒学乃儒教的观点主要即由分析宋明理学所形成。我对朱熹哲学有一些独特看法,认为朱是理学,而在心性关系上实是心学,王阳明的许多基本讲法都出自朱熹。任先生似乎很支持这个观点,他说:“王阳明是拾朱熹的余唾。”“余唾”是被抛弃的东西?还是捡吃剩下的东西?我想应是后一种意义。他告诉我:“你给大学生讲课,就讲前面那种观点。给研究生可讲后面这种观点。”回味先生的这些话,一份对教育严肃负责的态度与一丝不苟的精神从中涌现出来,我在台湾华梵和佛光大学的教学就是照着先生的教导做的。
谈到这些年的学风和研究生的培养,先生深表忧心,说:要求一定发多少篇文章,殊不知全国的杂志都给研究生发,也是不够啊!过去一个导师带一名、几名研究生,现在成十成堆的招收。人不是都能写文章的,逼着发表,徒然增长弄虚作假、金钱贿赂之风。一些学者自我标榜,抬高身价,装腔作势,先生也很反感。博士生导师变成头衔、上名片,先生说这都是自贬身价,糟踏教授尊严。这种风气是出不了人才的。寄希望于将来,所以先生尽力编资料,不仅是为此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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