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先生作《王静安先生遗书序》,归纳王国维的治学方法有三:“一曰取地下之实物与纸上之遗文互相释证”;“二曰取异族之故书与吾国之旧籍互相补证”;“三曰取外来之观念,与固有之材料互相参证。”他本人的学术研究,也可说是依循这三条而展开的。在他一生治学成就最高的唐代文史方面,“地下之实物”最重要的有两部分,一是敦煌文献,二是石刻文献。陈先生认为“敦煌学者,今日世界学术之新潮流也”,平生也“勉作敦煌学之预流”(均见《陈垣敦煌劫馀录序》)他在敦煌学方面的成就,学者论述已多。但就石刻文献研究来说,他似乎涉足较少,不像另一位唐史大师岑仲勉先生那样有多种石刻研究论著,其论文集中几乎没有研究碑刻的论文。然而,只要细心寻绎他的存世著作,即不难发现,他对石刻文献的掌握和利用,涉猎极广,搜求尤勤,在石刻解读和证史方面,都有杰出的成就。
唐代石刻研究,始于宋代,清代成为显学。石刻的最大价值是保存了唐时文献的原始面貌,多可补订史乘的缺失。清代学者治金石成就突出,但其弊端,正如岑仲勉先生所云,一为过信石刻,凡石刻与史乘有异同处,概曰“自当以碑为正”,二为偏责史实,不明史例,但见石刻有史传不见者,即视为“史之失载”。(见《贞石证史》)陈寅恪先生对石刻与史传关系的论述,更为精当:
自昔长于金石之学者,必为深研经史之人,非通经无以释金文,非治史无以证石刻。群经诸史,乃古史资料多数之所汇集。金文石刻则其少数脱离之片段,未有瞭解多数汇集之资料,而能考释少数脱离之片段不误者。(《杨树达积微居小学金石论丛续稿序》)
这段话虽就杨树达之著作引发议论,实意在针砭清以降专治金石而忽视经史者。寅恪先生为学生开列治唐史的必备书目,首列两《唐书》和《资治通鉴》,
[1] [2] [3] [4] [5] [6]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