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历史必修二备课札记19·

如何从全球史观角度理解布雷顿森林体系

赵文龙

与维也纳体系、凡尔赛—华盛顿体系、雅尔塔体系等概念不同，布雷顿森林体系虽然也叫体系，但与前者相比有很大的不同。前者涉及的是国与国的关系，是一个政治概念，主要涉及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政治联系，后者则是一个经济概念，主要涉及的是国家之间的经济关系。如果说前者是随着世界历史的发展，政治需求超越国家而发展到国际政治的话，后者则是因世界市场的形成国际经济贸易往来的增多，经济要求超越国家而发展到国际经济的具体表现。

如果超越国别从人类整体的发展看，这些体系无疑都具有世界性的意义，区别在于前者之间的联系多表现为政治的，后者则表现为经济的。这些历史事件与一个地区的发展的历史如俄国的十月革命，拿破仑在法国的崛起，美国的罗斯福新政等历史事件相比，更明显地具备世界性的意义，更直接地体现了全球不同地区不同国家之间的联系，起码从表面上看是如此。

回溯这一整体性世界历史发展过程，不难发现，地球上的人类在发展中经历了一个从独立发展然后逐步互相了解再到联系逐渐加强以致今日成为一个密不可分整体的艰难过程：人类早期的文明自在江河湖海边诞生，开始基本上是鸡犬之声不闻，老死难以往来的小国寡民时期。那时的文明如同满天星斗，虽然可以看得见其他文明的星光，但是并没有感受到其他文明所带来的温暖，如同一个个遥遥相对的星球在宇宙中按照各自的规律旋转。但文明从诞生之日起就渴望发展壮大以打破这样的孤立状态，如同山谷中的人渴望山外的世界，于是不同地域的文明，小心翼翼地伸出各种触角，与周边的文明进行交流。从内容看有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从方式上看有借鉴、融合、冲突、排斥、争斗等。文明就在这样的交流之中，不断的丰富扩大，她们不断地突破周边，跨越高山峡谷，冲破惊涛骇浪，吸纳了不同的元素，抛弃了自身的狭隘，精华必然汲取，糟粕定将去除。不同的地区、不同的文明逐渐跨越了地域，跨越了文化自身，不分你我，兼容并包，终于连成一个整体。世界历史也由各地孤立的分散发展走向了联合一体的发展，世界逐渐成为一个多元的大家庭。

面对今日的世界，如同面对浩瀚无边的大洋，海阔天空，波澜壮阔。你会想起汇入大海奔腾不息的万古江河，从发源于高山之巅的涓涓细流，如何蜿蜒流淌，百折不回，如何兼收并蓄，丰富壮大，成就了今日的辽阔。那么这样的广阔是如何形成的呢？

按照学界普遍流行的观点，如果说15、16世纪的新航路开辟使人类历史开始具备真正意义的世界史的话，那么我们不难发现这样一个现象，世界的进步从来需要文明付出一定的代价。新航路开辟以来，在正常的经济文化交流的同时，更多的刀与剑、血与火的冲突。殖民掠夺、奴隶贸易、商业战争这样弱肉强食的冲突自不比说了，就是西方的强国之间也是战火连绵征战不一，争夺市场、争夺殖民地，争夺地区霸权和世界霸权，哪一样不是在血与火的争斗中取得一点点进步。当征战不已的人类看够了“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了郊原血”的残暴，在战争的硝烟散尽，人类开始坐在谈判桌上争斗之时，文明的进步便孕育其中了。毕竟动口与动手相比，动口更体现为谦谦君子的行为，更能体现人类的文明进步，更能使我们的社会美好和谐，于是拿破仑战争之后的维也纳体系诞生，一战之后的凡尔赛--华盛顿体系出现，二战之后的雅尔塔体系形成。这些政治体系的构建尽管是人类相互残杀之后的一种妥协，尽管还保持着原始征伐的大国强权恃强凌弱的残余。但是放下刀剑，用妥协谈判的方式谋求确立一种新的政治秩序毕竟是文明的进步。毕竟，出自各自不同利益的国家能够坐下来，用争吵取代征伐，用谈判取代战争，用妥协取代斗争，应该是一种值得肯定的进步。而在世界范围内谋求经济上的合作，建立国际货币金融体系，布雷顿森林体系应该是第一次。

1944年7月，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登陆作战--诺曼底战役刚刚结束，反法西斯同盟的军队在法西斯铁蹄践踏下的欧洲刚刚站稳脚跟，但是黎明前的黑暗仍然昭示着战争的残酷，与法西斯的作战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而在美国，远离战火蹂躏的美丽的新罕布什尔州，布雷顿森林中的度假胜地--华盛顿山度假旅馆却一改往日的寂静。各国政要，经济学家齐集此地，44个国家的代表就国际货币金融体系问题进行了激烈的争论，英国著名经济学家凯恩斯和美国财政部长怀特提出了各自的计划，与会各国最终以经济实力强大的美国财长提出的计划为基础，形成了新的国际货币金融体系—布雷顿森林体系。其基本内容是“双挂钩”的货币原则，并在确定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的基础上成立了两个国际金融组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这个新确立的国际货币金融体系就被称为布雷顿森林体系。

对这个体系，我们首先感到了美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独一无二的霸主地位，这曾经甚至影响了我们的生活甚至话语体系。一个简单的例子就是，在我们的话语中，曾有一个时期，我们习惯把美元称为“美金”，实际上就是这一体系对我们生活的细微影响，似乎只有美元这种货币可以称之为“金”，你听说过人民币金、英金、日金吗？没有，为什么只有美国的货币美元可以称之为美金呢？很显然就与这个双挂钩的货币原则有关。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出现，使得战前混乱的国际货币体系得以纠正，美元取代英镑成为国际储备货币。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出现，对稳定战后金融秩序，促进各国的经济合作，恢复发展世界经济起到了十分积极作用。

无可讳言，布雷顿森林体系有美国强权的烙印，美国依据战后经济实力所确立了美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地位也引发了很大的争议。但是到如今为止，似乎还没有哪一个体系不带有大国的烙印。在国际交往中，总会有大国承担更多的责任。目前似乎还不可能要求大国都“大公无私”，只为他人考虑而放弃自己的国家利益，完全平等只存在于一种理想状态。国际关系中的大国优势所带来的强权虽然在未来应该逐步取消，但是历史地看，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对此，我们应该谴责但是不能过分的渴求。倒是应该更多地看到布雷顿森林体系所体现的积极意义。

即使从消极影响上看，在国际上的“老大”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称霸，无论是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意味着承担更多的国际责任，也意味着引发更多的争议乃至反对。在列国之中处于中心地位的同时，也往往将自己置身于矛盾的中心。二战后的美国在政治上争当资本主义世界的头号领导同时，在经济上也担负起其他地区经济恢复重建的任务。二战后美国所构建的布雷顿森林体系虽然使美元的地位上升，但是这个体系自身从设置之日起就承继了以往国际金融的弊端，就存在着不可克服的内在矛盾，诸如“金本位”或虚金本位制的内在弱点，如“特里芬难题”（ Triffin''s Dilemma：若美国国际收支保持顺差，则国际金融市场美元短缺，势必影响全球经济的正常发展；若美国国际收支持续逆差，虽可满足国际间对美元作为支付手段和储备手段的增长性需求，但逆差的扩大意味着美元的泛滥、国际间对美元信心的下降乃至瓦解，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基础必将动摇。）等等。布雷顿森林体系表明纽约确实取代了伦敦成为新的金融中心，但是世界的发展从来不可能是单纯以某一大国的意志为转移。在世界历史的舞台上，多元的力量冲撞交会所造成的历史从来是一种合力。美国在控制世界的同时，美国必然会为这样的控制付出代价，布雷顿森林体系之下，有利于美国经济发展的同时，也有利欧洲、日本等国经济的复兴，而后者的兴起并不意味着美国力量的进一步强大。二战后，随着经济的发展，特里芬的难题对美元的霸主地位冲击越来越明显。

战后初期，美元成为国际金融中各国所热衷追逐的货币，美元在国际金融市场短缺曾经出现美元荒，美元在布雷顿森林体系中的地位强化了这样的美元荒。但是从50年代后期开始，随着欧洲日本经济的恢复与发展，美元大规模流散全球各地，出现了全球性“美元过剩”情况，而美国经济竞争力的相对衰弱使得美国开始出现贸易逆差，外债增多，这就实际上动摇了美元地位。各国纷纷抛出美元兑换黄金，美国黄金开始大量外流。到了1971年8月15日，在经历第七次美元危机之后，尼克松政府被迫宣布放弃按35美元一盎司的官价兑换黄金的美元“金本位制”，实行黄金与美元比价的自由浮动。布雷顿森林体系正式瓦解。

布雷顿森林体系是在国际经济交往日渐频繁下人们力图解决国际金融秩序的一次不成功的努力。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瓦解使人们开始明白，现代经济的发展，国际之间联系的加强，对金融货币起决定作用的是各国经济的发展而不单纯是黄金等贵重金属的拥有量，人类经济的发展已经使金融开始走出商品本位制而向信用金本位制度转化，信用金本位制度正在逐步取代金本位和虚金本位制度。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后，原来稳定的固定汇率制度被浮动汇率制度所取代，国际金融市场的风险加大，布雷顿森林体系所试图解决而未解决的难题依然存在。

怎样解决国际金融市场中存在的货币问题，布雷顿森林体系并没有给我们提供更多的可借鉴的经验，而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后欧元的出现倒是为国际金融市场中的货币问题提供了一种解决途径。实际上早在布雷顿森林会议召开的时候，英国著名的经济学家凯恩斯曾经在他的计划中提到过类似的方案，可惜的是当时大英帝国与凯恩斯都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个方案最终被怀特计划所取代。凯恩斯地下有知，真不知是庆幸还是悲哀？

布雷顿森林体系早已瓦解，国际金融货币中的问题却远没有解决，经济全球化的步伐只要不停歇，这个问题就会始终困扰着我们，欧洲已经出现了统一的货币，未来世界的货币金融将如何发展，这个问题不解决，世界经济就难以健康的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讲，哪个瓦解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实际上并没有消失，我们的未来或许需要一个新的各国都接受的“布雷顿森林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