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平”和“三平调”的近体诗大忌。曹雪芹笔下的蘅芜君诗艺足堪与潇湘妃子“双峰并峙”,论才气或稍逊黛玉,但论功底抑或过之,而到了刘心武续书里,她竟沦落到如此不谙旧体诗规矩的地步,令人一叹!
再看续书第九十四回怡红公子悼亡宝钗的《蝶恋花》,什么“昨夜金簪犹在髻,今化蝴蝶,恨恨向谁诉?欲往魂前祈宽恕,芳华殒落催终悟”云云,且不说“二宝”是否伉俪情深到了“此情谁诉”的程度,单就这阕词本身而论,贾宝玉纵使江郎才尽也断不至此罢?
至于其它文体,比如曲赋等,更是阙如。其它属于叙述性的描写,古今语言沟壑也是遍布各个章节。语言毕竟是文学的第一要素,这一关是对续书作者水平的考量。当然也难完全归咎于刘心武,因为单从“笔意”上讲,程本后四十回作者毕竟与曹雪芹是同时代人,除了可能掌握一些佚稿线索外,最重要的是切近语言环境,这就是得天独厚的条件;而距离曹雪芹200多年后的刘心武,在这一点上先就处于劣势。如果仅仅是为了“酷肖”《红楼梦》“笔意”,那就要刻意去模仿曹雪芹,但模仿出来的东西又难免机械生硬,绝不可能比自己独创的鲜活,因为它不可能是一种有机自然的语言。
除语言要与《红楼梦》的文化语境切近之外,续书作者还应具备一定的清代典章制度、民俗风情等文化元素。《刘心武续红楼梦》的情节如同流水账,走哪写哪,没有原著中如祭宗祠那样的大场面描写,也缺乏对品茗、用餐等具体器物的细致描绘。续书中写到贾母仙逝,那时元妃还在宫中,无论如何,一向标榜“以孝治天下”的朝廷也会默许贾府去操办,至少规格不该比秦可卿低。本来在葬礼和守制问题上可以多做些文章,但在刘心武的续书中也是匆匆几笔带过,恐怕还是缺乏相关知识储备所致。
另外,从人物形象塑造角度来看,刘续中的宝钗简直判若死人,了无生气。仅用一句连文法都不甚通的“宝钗一味端庄”便敷衍了读者。其她如凤姐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成为任人摆布的木偶。她们在原著中的行事和性格都荡然无存,连话都没说几句就匆匆退场谢幕,这点倒是有些像李纨,“槁木死灰”一般。
可见,要恢复“原意”、“原笔”是多么困难!老一辈红学家俞平伯曾阐述说明了续《红楼梦》的特殊困难,因为“第一,《红楼梦》是文学书,不是学术的论文,不能仅以面目符合为满足。第二,《红楼梦》是写实的作品,如续书人没有相似的环境、性情,虽极聪明,极审慎也不能胜任”,总体而言,这番话可以说是深谙创作三昧同时又熟悉红学状况的甘苦之言。
作者:赵建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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