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读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无非记得“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八个字,无非说声景色不错。至于那些景色后面的心情,那些忧生忧死,留恋韶光的心情,与我却有一层隔膜,这层隔膜便是人生的经验,岁月的感慨。这种隔膜,是任何一个大家的注释都撕破不了的。
当然,岁月很有耐心,不骄不躁地等待着我去读懂《兰亭集序》。
岁月也很细心,它会安排一些关键的节日,作为经典文章的注解。
此番来注解《兰亭集序》的,便是清明节。然而,不是每个清明都是有效的注释,而是要累计到第40个课时,它才能点破要领。
到人生的第40个清明节,做足了一些功课,才懂《兰亭集序》,才能在心灵上与王羲之来一场茶会。而这场茶会的关键词就是:怀念。
梨花风起正清明 游子寻春半出城
我和王羲之的茶会,是一场怀念的茶会。而怀念,从清明开始。
年少时的清明,是踏青,是关于春天的一场旅行。清明雨,隔在父亲撑起的雨伞之外,高高山崖上梨花飘落,拂了又落,落了又拂,那份轻松心情如宋朝吴惟信所写:“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而此时父亲指点山川,教我多识草木鸟兽之名。
如今的清明,是怀念,是关于缅怀的一次旅程。我的发,我的额,我的肩,裸露在清明的天空下,清明雨,拂了又落,落了又拂。我不断魂,雨不罢休。撑伞人何处?只在片片梨花飘落处安卧。我撑起一把伞,遮挡在一个幼小生命的头上。我拉着他,指点山川,教他多识草木鸟兽之名。
这场怀念,是父亲传递给我的。忆昔父亲病重时,某晚,老人家忽惊醒,叹息:“我死矣,我梦魂常在家乡老屋后的茶树林里转悠,我梦魂已归于家乡山川,归者,死也,我死矣。”我握着父亲干巴巴的手,强颜欢笑说:“爸爸莫死,你还没坐过飞机,我帮你打一张窗户边的机票,看眼皮底下云海山川,好好地看。”父亲笑一会,痛一会,辗转一会,又执我手,叹气:“你祖母的坟墓,年年清明都未曾冷落过,可怜我娘,生时不曾享我半点孝顺,我若去了,你可有闲工夫去拜扫?这个事情耽误你的工作不?”我执父手,泣答:“谨记。”
一去二三里 烟村四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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