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更像是对常识的颠覆。当我们都认为勇敢是一种美德的时候,从老子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却是冷笑和嘲讽的目光。确实,很多勇敢的人在勇敢中死去,就像是庄子描绘过的那个“怒其臂以当车辙”的螳螂。知其不可而为之,你能说它不勇敢吗?但留给世界的也许只是一个笑料,或者一个成语——“匹夫之勇”。勇敢并不构成一个独立的美德,它必须和智慧结合起来。这让我想起《中庸》里面曾经提到“三达德”,所谓的“知、仁、勇”。它们排列的顺序是很有意义的,“知”应该是最重要的,没有“知”的仁或许是愚人之仁,没有“知”的勇就只能是匹夫之勇。所以有时候“勇于不敢”比勇敢要好得多。从这样的思考,老子提出了他的三宝说:
“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今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死矣。”
这是生活的三件法宝。慈是宽容和忍让,俭是节制和收敛,不敢为天下先是居后和不争。很清楚,这里体现的都是柔弱而非刚强的姿态。在这里,我们对柔弱可以有些更多的了解,它并不是目的,而仅仅是通向某个目的的工具。慈的结果是勇,俭的结果是广,不敢为天下先,反而可以成为器长。《道德经》对这一点是再三致意的,有很多文字表达的是类似的想法,诸如第七章的“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二十二章的“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六十六章的“是以圣人于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后之;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处前而民不害。”(译文:因此,圣人要领导民众,必须用言语对民众表示谦下;要想成为民众的表率,必须把自己的利益放在民众之后。所以圣人居于高位而民众不感到重负,居于前面而民众不感到利益受损。)正是在这里,我们可以充分感受到作为君人南面之术的《老子》的“术”的一面。
但柔弱不只是“术”,它同时也是道。四十章说:“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译文:道的运动变化是循环往复的,道的作用渺小而无形。天下万物是从“有”中产生的,而“有”却来自于“无”。)老子发现了这个世界的一个隐秘的规则,那就是相反相成,有无相生。变化的过程往往不是一个直线,而是一个曲线。如果你问一个数学老师,两点之间什么线最短,他一定会告诉你是直线。同样的问题提给老子,答案就会相反。通向“有”的最好方式并不是“有”,而是“无”,有生于无,这就是“反者道之动”。在这样的理解之下,“弱者道之用”就成为必然。道是柔弱的,正是借助于这种柔弱,才能够保持其万物之宗的地位。
在老子这里,我们必须了解,柔弱指的并非某种实力,而是一种态度。这部书首先是写给侯王们看的,他们当然是强者,也是当然的强者。对于强者而言,柔弱的态度更像是示弱,而不是真正的软弱。柔弱是强者的德行,而那些原本就很弱的人,也许他们应该努力使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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