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我的小说,是写给别人看的,而古体诗,才是写给我自己的……”而我偏爱读的,确是他的散文——《我的童年》、《鲁迅给萧军萧红信简注释录》、《萧红书简辑录注释录》以及我和老伴后来为他补缀的《人与人间——萧军回忆录》……
现如今,有多少子女肯于坐下来、情愿地、认真地读父母亲写的书?我说不清楚。
假如父母亲问起来:“你们有几个读过我的文章?每篇小说写的什么主题?我写的每部作品什么目的?你们如何评价我的作品?……”该当如何回答?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象过,也扪心自问过。就在父亲重病护理期间,一次随意的聊谈,父亲恰恰就是这样“不经意”地问到了我。当我直抒胸臆地回答了父亲的提问后,从父亲的眼神中,我读到了一丝惊讶!——我知道,自己基本算是“过关”了,父亲认同了我的理解。
小的时候,作家是干什么的?很茫然,那是我们该知道的事儿吗?!只是知道父亲他挚情于我们——有父亲在,就有欢乐;有父亲在,就会有糖果和大苹果!世界童话故事,俄罗斯歌曲,同时伴随着社会的起起伏伏,“反动子女”的称谓以及横遭的“白眼儿”,我们渐渐长大了。直到“文化大革命”,家中损失了一个十七岁豆蔻年华的小妹妹,家破人离、是非颠倒、“天翻地覆慨而慷”!事情极其严重了,重新要“究竟一下”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何许人”?!——抄简历、访故友、寻证据、读原著……这一研究,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父亲,竟是那样一位值得为他“上访告状”、“喊冤叫屈”、“平反昭雪”、应不惜一切牺牲(!)去拼力挽救他生命的人。从此,儿女们也便成为作家萧军忠实的读者和生死之交“以命抵命”的战友!
父亲偏爱他的古体诗,留存下来的,大约有近千余首。
1969年,父亲正被关押在郊区的沙河镇·朱辛庄劳动改造,那年的冬天,怎么恁冷!我和王建中,笨手笨脚地好不容易赶制了平生唯一的一件“棉坎肩儿”,顶风冒雪,骑车30多里,把它送到了父亲的手上。当晚,为了这件微不足道的事,父亲竟失眠了,他偷偷地记写了一首《寄耘儿·并叙》的诗:
一九六九年一月五日(星期日)耘儿来,携亲手所制棉背心一件畀我,并言所制粗劣,余心感极而悲,成诗一章以记。时正隆冬“二九”风怒雪飞时也。
暖背暖心亦暖胸! 一针一线总关情;
刘庄遥记生儿夜, 驿路频听唤父声!
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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