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始于“后五四时代”,经历了长达半世纪的孤寂困顿,当代新儒家的学术地位,临近世纪之末终於获得了越来越多的理解和敬重,向历史讨回了公道。在大陆,大约冰冻了四十来年,新儒家像是应验了因缘和合,终证正果,甚至还意想不到的被一些人炒热,出现了戏剧性的场面。这时我想起了一则掌故。清初著名布衣诗人吴嘉纪,原来家居滨海穷壤,绝少交游,“其诗孤苦,亦自成一家”。后因某种机缘被周亮工招至广陵,与时流名士交游唱和。王士祯即笑曰:“一个冰冷底吴野人,被君辈弄做火热,可惜!”据说,果然其诗“亦渐落,不终其为魏野、 杨者”(事载王士祯《分甘馀话》卷四)。在我的理解,一个“冷”字,倒也可以道尽当代新儒家的本色和底蕴。他们不只是长期遁避社会运动的上流,潮起潮落我自特立独行,从不凑热闹,甘遭社会的误解与冷落;其精神创造的意蕴,特注重内在的超越,於外在世界则冷峻甚或冷漠,关怀的是属于那种精神之本、价值之源的玄思,“寻一根本上的解决”,而非现实政治,经济,科技等的应世策略(如同现在市面是到处发卖的《智慧大谋略》等等)。即使是身处熙熙攘攘的闹市,人声鼎沸,你也只能在灯火阑珊处依稀可见伊人之芳影。一言喻之,是即世而出世的。现在如若凭着俗缘的依起,虚饰夸张新儒家的作用,深怕新儒家的真精神会在热呼呼的世俗交游中得而复失。如此,倒不如原先的冷寂反於新儒家心安理得。有感於此,觉得对新儒家精神创造的价值定位实在应该冷静且缜密。
当代新儒家突出的贡献是“最哲学”的构建,亦即他们以生命投入,心智炼铸的“无用之用”,而不是“有用之用”。唯其他们的构思精微妙奥,以深刻沉潜的“形而上”的体证而取胜,此乃为“不可思议的思议”,“不可言说的言说”,曲高和寡,鲜有知音。在当今物欲倡明、实用流转的时代,自然不可能成为“显学”。这正是他们不必高倡而悠然自在的价值。
“内圣开出外王”,自儒家倡导以来,几成了中国知识分子纠缠难解的文化情结,既遮蔽了中国哲学中最具有永恒意义的原始精神,又容易误解了当代新儒家精神创造价值内核的质。具体而微的精神创造,与其创造者所处的时代情境(包括民族、国家情境)自然会有一定的关联。但是,最哲学的创造,乃是一种生命的学问,其所循的路向以及内在的驱动力,与社会演进的轨迹及其情境,绝对不是重叠或平行的。不少研究者费力地抉发阐释当代新儒家的缘起情境,所谓“文化认同”、“西化回应”、“中国性”等等,不能说完全不着边际,但离开其核心价值的奥蕴,不啻有千仞之遥。人的生存困境及其超越,是人类的一切精神创造的“阿基米德支点”,也是当代新儒家真正皈依的旨归。新儒家既以继承道统自任而又兼通新旧、融会中西,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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