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而言或出或入,学术渊源各有千秋,运思睿识也多姿多彩,然从整体而言,他们都是从“根本”上去融通中西古今各家而并不真正归属於它们。因此,新儒家具有人类主义(或曰世界性)的特征,较之“中国性”更为妥贴而传神。与其说他们是基於“近代的”、“现代的”的“存在迷惘”,不如说他们是再一次体验了整个人类始终永恒存在的那种“生命的颤动和整体交感”,是超时空的。新儒家的真精神,或者说元精神,只可归属为“哲学人类学”一类。
究竟人的生存困境,既来自内在,又来自外在。人从内在来说,精神(心灵)求创造的势能是无限的,肉身(官能)求享受的欲望也是无边无际的,这就是中国哲学所说的心与物、理与欲的诘辨。从外在来说,人是群居的社会动物,依赖於天地,应对天地而谋求自身的生存,因此不能不与他人联合,从而创造了与自身相异化的对象,如社会乃至国家等等。这就是天人之辨、群己之辨的意思。内在与外在的困境交织在肉身的生存这一点上,这也就是所有宗教禁忌谴责的焦点聚合在此的缘故。现在我们看到的一部世界精神观念史,简直纷繁复杂,眼花缭乱,各种应答不可能归结为一个公分母,只能被看作是同一主旋律的不同变奏,是以“完美”为无限追求目标的“圆”中的几个扇面,最终的答案处在永远的制作中,永远的创造中。
当代新儒家对人生存困境的应对及其哲学睿思,从上述深涵的普遍意义和价值来估量,任何“新”或“旧”,“中”或“西”的话语表述都显得相当笨拙。它在整个人类精神创造活动中间,循着一种特别的风格路向。它关注的是个体,而不是群体;是综合圆融,而不是分析有界;转向内在省察,而不是外在把握。他们特别强调先验的体悟(直觉),於理性有隔,既不认同於经验理性、工具理性,即与一般意义的纯粹理性、价值理性也有不小的歧异。它们是反理性的,非非理性的,乃至超理性思维的活跃。追求无限、绝对、无差别的无执的“存有”,探索的是克尔凯戈式说的“存在”境界,但又非执着于“存在”的本身。因此,在新儒家那里,“存在”的最高意义是自由意志,自由人格。此处的“自由”,是相对个体形躯存在而言的,是内在的超越而进入浑然无别的天人合一的境界,决非对於外在、群体、他人或社会的个人意志的主宰,不是对外在世界的支配(如西方的存在主义),最后则归之於“无”而不是“有”。
有人认为当代新儒家的创造和追求,可以归结为“伦理道德象征”。我则认为还不足传达其神韵。它与那种试欲规范於社会的伦理道德截然不同,是就个体对生命的体验而言的,具有与宗教类似的神秘性,是不可言说的。若一定要言说,那就是一种极致的精神提纯,是一种无限向上,去欲去蔽去惑,挣脱一切外界的、内在的业障,向一种圣洁的境界无穷升华的人格创造活动,是心灵的绝对完善,是在人的有限生命中实现心灵通向无限(自由无限心)的那种精神的创造。按照这种理解,在笔者看来,熊十力的“境论”与牟宗三的“自由无限心”是最能传神当代新儒家精神创造的核心价值的。语言对於意境的表达时常显示出它 的无能,假若一定要将这种体证生命的学问无以名之而强名之,此乃所谓“内圣”之学也。它一直往前可以追溯到原始的儒学,当然与老庄的道学、大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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