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按,这样解释当然都是有文献上的根据的,问题是鲁迅在《热风·随感录六十二恨恨而死》中说,对于那些一味愤愤不平、自暴自弃以至“恨恨而死”的人们,“应该趁他们活着的时候问他:诸公!您知道北京离昆仑山几里,弱水去黄河几丈么?火药除了做鞭炮,罗盘除了看风水,还有什么用处么?……”又在《华盖集·忽然想到(六)》中写道:“长城久成废物,弱水也似乎不过是理想上的东西……于是外面的生力军很容易地进来了。”昆仑山乃是神话传说中西王母的驻地,不是现在地理上的一座山;昆仑山既然是神山,弱水也就不能落实为现在的一条什么河,而是神话传说中一条神奇的河。鲁迅问“恨恨而死”者关于昆仑、弱水的问题无非是对食古不化满脑袋糊涂观念之诸公的调侃,而非具体的知识问答题。
(6)第1076页:敦伦指夫妻间性交。清袁枚《答杨笠湖书》:“李刚主自负不欺之学,日记云:昨夜与老妻‘敦伦’一次,至今传为笑谈。”
今按,此说固然不错,然尚可引袁枚《子不语》卷二十一《敦伦》条,全文为:“李刚主讲正心诚意之学。有日记一部,将所行事,必据实书之。每与其妻交媾,必楷书某月某日‘与老妻敦伦一次’。”这里的文字较《答杨笠湖书》更为分明;而且鲁迅是研究过《子不语》的,评为“其文屏去雕饰,反近自然。然过于率意,亦多芜秽,自题‘戏编’,得其实矣。”(《中国小说史略·清之拟晋唐小说及其支流》)鲁迅杂文中所说的“时而‘敦伦’者不失为圣贤”(《且介亭杂文·病后杂谈》),语典更可能典出于《子不语》。
(7)第1093页:幹父之蛊完成先父没做好之事。《周易·蛊》:“幹父之蛊,有子,考无咎。”三国魏王弼注:“幹父之事,能承先轨,堪其任者也。”幹,办理,主持,引申为纠正;蛊,惑乱。后称儿能完成父未竟的事业,从而掩盖父之过失为“幹蛊”。
今按,这样说不是十分清楚。事实上“幹蛊”有两种很不同的解释。其一认为“幹蛊”就是办事,“幹父之蛊”就是继承父志,继续办事,王弼注就是这个意思;可是“幹父之蛊”后来有了新的解释,意思与古训大变,变成盖父之愆的意思了。宋代以后新说盛行。在这种意义下,“幹”训“正”,匡正,纠正;“蛊”则是“腹中虫”或“皿虫”(《说文》),引申为愆误。旧版《辞海》注“幹蛊”,先引王弼注,为一说;接下来又写道:“朱骏声谓借蛊为故。而以蛊之本字论,《左传》昭公元年杜注‘器受虫害者为蛊’,世因谓子能掩盖父母之过恶者为幹蛊”。此注分清古训与俗训甚明。后来有几种新版的辞书试图将“幹父之蛊”的两种含义结合起来,结果左右不逢其源。我们还是应该古训归古训,俗训归俗训。
这两种用法均见于鲁迅著作。“幹父之蛊”的古义,见于《故事新编·理水》。当大禹宣布治水要改变他父亲鲧的老办法时,许多人不赞成,他们强调“三年无改于父之道”,禹听了以后一声不响。这时跑出来一种意见———
“我看大人还不如‘幹父之蛊’”,一位胖大官员看得禹不着声,以为他就要折服了,便带些轻薄地大声说,不过脸上还流出着一层油汗。“照着家法,挽回家声。大人大约未必知道人们是怎样讲说老大人的罢……”(《鲁迅全集》第2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397页)
这里正用得着王弼注“幹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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