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生活,“一个陌生人,在这茫茫人海中,更何处去寻找同情与爱?”他希望能寻到精神的养分。对此,他却又是疑惑的:“人类的同情,是轮不到我头上了。但我并不怨人们待我苛刻。我知道,在这个扰攘争逐世界里,别人并不须对他人尽什么应当尽的义务。生活之绳看看是要把我扼死了!我竟无法去解除。”
因为是面对作家,沈从文专门写道:“我以为‘能用笔写他心同情于不幸者的人,不会拒绝这样一个小孩子,’这愚陋可笑的见解,增加了我执笔的勇气。”可他同时又不敢抱多大希望:“先生对这事,若是懒于去理会,我觉得并不什么要紧。我希望能够象在夏天大雨中,见到一个大水泡为第二个雨点破灭了一般不措意。”
在这样的矛盾心情下,沈从文仍然留下了自己的住址。这个住址,引来了当时已在文坛颇有声名的郁达夫。
二
其时,郁达夫正在北京大学任教,不过教的不是文学,而担任着政治、经济及史学系统计学讲师。郁达夫在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毕业,拿到的是经济学学位,所以,这教的,应当是他的“专业”。之所以接受这个职务,也多半是为生计考虑。由于自己文学道途并非平坦,郁达夫对于正在这条小道上苦苦挣扎的青年,有着许多的理解,甚至——怜悯。接到沈从文这封求助函,他立即抽出时间,按照上面提供的地址,来到沙滩附近的银闸胡同,在一个由储煤间略加改造的小房间(沈从文为其命名“窄而霉小斋”)里,见到了颇为艰窘的沈从文。
这一天,由于郁达夫回家写有文章记述,所以时间基本清楚——1924年11月13(或12)日。当天北京风沙极大,在风沙中来回,郁达夫的眼睛居然被沙石扫得四周红圈,以致他在上课前,不得不从“高窗口在日光大风里把一双眼睛曝晒了许多时。”
北京的天气此时已很寒冷,郁达夫进屋后,见到的是一个极寒碜的形象:屋里没有必须的火炉,沈从文只穿着两件夹衣,用被子裹着两条腿在桌旁写着。看着沈从文这般瑟缩模样,郁达夫马上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拍拍上面的雪花,带在沈从文身上……这一上午,他们说了许多话。主要是沈从文叙述,郁达夫做了一回忠实听众。(在后来的一篇文章里,郁达夫说:“我今天上你那公寓里来看了你那一副样子,觉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沈从文告诉郁达夫,他到北京来,主要是为了取得一个国立大学的头衔。在沈从文看来,只要能从国立大学毕业,至少以后的生计问题可以解决。沈从文还说到了自己的家庭,说是四五年间没有见到母亲和妹妹了,连她们的生死都无从知晓;他还说到了自己在北京的亲戚,曾担任过很高官职的熊希龄。当然,沈从文并没有想去求他的意思……从当时的情景看,沈从文对郁达夫是无保留地敞开着心扉。
时近中午,郁达夫便请沈从文到外面去吃饭。在附近一家小饭馆,两人吃了一餐饭,共花去一元七角多。郁达夫掏出一张五元的票子,付完账后,将剩余的三元多全给了沈从文。一回到住处,沈从文禁不住趴在桌上哭了起来。这件事,沈从文记了一辈子。半个多世纪后,郁达夫的侄女郁风访问沈从文,并记下了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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