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代史学发展史上,《明史》编修是清朝统治者与汉族士人合作的结果。清廷之设明史馆修撰《明史》,除秉承历朝开国即修前代史的传统外,还为了压制当时兴盛的私修明史之风,拉拢钳制汉族士人;汉族士人之参与《明史》修撰,是想借修史保存故国文献。由于这次史书修撰既关乎清廷政治,又关乎士人对明史的认识。因此,围绕《明史》修撰,明史馆馆臣从不同的角度提出了自己的史学主张。不仅如此,大思想家黄宗羲、顾炎武,最高统治者康熙、雍正皇帝等也表达了自己的史学观点,他们大量借鉴历代史书修撰的成功经验和失败教训,并根据《明史》修撰的实际情况,对史学功用、史书修撰原则、史书体例、史料辨析等史学问题提出了不少具有方法论意义的看法,这些史学见解与主张,既是史家个人的观点,同时又打上了官方意志的印记。清初史学思想的状况及发展趋势,几乎都与之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同时这些见解又直接或间接的影响着清代史学发展的走向,其重要性不可忽视。
一、明治乱、鉴得失与核实求真
明史馆馆臣是以高度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对待《明史》编修的。作为明末遗民,他们中的多数人对故国文献有种爱恋之情,“以任故国史事报故国”,[1]希望能借此保存一代之史。从学术渊源上看,《明史》纂修官中的许多人都和黄宗羲、顾炎武有着这样那样的学术关联,比如万斯同、潘耒等人与黄宗羲、顾炎武有着直接的学术渊源,徐元文、徐乾学、李因笃、朱彝尊、汤斌等人与黄、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他们受黄宗羲、顾炎武史学思想影响很大,在论述史书修撰的价值与意义时,摒弃明代虚无学风,沿着经世致用和核实求真两个思路来考虑问题,明显折射出清初崇实黜虚的学风转向。
潘耒是顾炎武的学生,深得顾氏治学之要领。他特别推崇乃师“明体适用”的经世思想,指出顾氏之学乃“通儒之学”,并批判了雕琢剿说、高谈无根的“俗儒之学”。[2]受此影响,他提出研究历史的目的和宗旨应该是“史家大端,在善善恶恶,所谓诛奸谀于既死,发潜德之幽光者,其权至重”。[3]对历史事件做出善善恶恶的道德评价,劝戒后人,是潘耒参修《明史》的指导思想。
《明史》之成,黄宗羲的学生万斯同功劳最著,他“不居纂修之名,隐操总裁之柄”,[4]制定凡例,拟定传目,统改史稿,以自己的才学识深刻地影响着《明史》修撰。他继承黄宗羲经世致用的思想,对当时理学空谈性天、学者脱离社会现实和民众生活的现象进行了抨击,认为史学乃经世之大端,“将尽取古今经国之大猷,而一一详究其始末,斟酌其确当,定为一代之规模,使今日坐而言者,他日可以作而行耳”。他指出,通过考察历史上的治乱兴衰所取得的经验教训,决非一时的“因时补救”所能比,而是具有“建万世之长策”的长久价值。[5]
汤斌对史学的社会作用也有深刻论述。他学出孙奇逢,笃守程朱,亦不薄陆王,主于刻励实行,不尚空谈,反对虚空玄远的学风。他在给顾炎武的一封信中称赞顾氏为“当今第一有用儒者”,敬佩顾氏治学“有裨世道”,认为顾氏批判当时学者溺于空疏无当之学,是切中时弊之言,并指出圣贤之学是切于民生日用的。[6]他反对重经轻史的言论,认为经史同条共贯,史学不仅“备事辞”,而且“明道法”,所谓“经史之法,同条共贯。《尚书》备帝王之业,经也而通史;《春秋》定万世之宪,史也而为经。修史者盖未有不祖此者也。故道法明而事辞备,此史之上也
[1] [2] [3] [4] [5] [6] [7]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