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簡初六爻辭釋文:“㪫𠄨,貞,凶,亡 𥝤。”濮茅左考釋:“㪫”,同“叡”,《說文·𣦻部》:“叡,深明也,从𣦻、从谷省。睿,古文叡。”與“浚”通,鄭本作“濬”。“㪫𠄨”,亦讀如“浚恆”,求恆之深。[50]
案:“㪫”,王弼本及《小象傳》引作“浚”,鄭本作“濬”,帛書《易經》和帛書《繆和》篇引作“夐”。
“㪫”,从睿,从攴,當為“睿”的後起孳生字,與“叡”同。《說文·𣦻部》“睿”有“深明”和“通”訓。字亦作“䜭”。《說文·谷部》:“䜭,深通原川也……濬,古文䜭。”因為是疏通河道、溝渠,使之加深,所以又从“水”,作 “濬”。《正字通·水部》:“濬,通作浚。”“濬”和“浚”都是同源字,都有疏通、深遠之義。
而“恆”義為固。“㪫𠄨”,即“濬恆”,也就是疏通恆,使恆固鬆動而發生改變。引申之,就是離恆固越来越遠。“浚恆”同。
帛書《易經》作“夐恆”[51]。《廣雅·釋詁一》:“夐,遠也。”王念孫疏證:“夐之言迥也。”[52]《詩·邶風·擊鼓》:“于嗟洵兮。”《經典釋文》:“洵,遠也。韓詩作夐。夐,亦遠也。”[53]所谓“夐恆”,也就是遠恆。其意與“濬恆”、“浚恆”同。而且,在帛書易傳裡,“叡”也常寫作“夐”。如今本《繫辭傳》的“古之聰明叡知,神武而不殺者夫”之“叡”,帛書《繫辭》就作“夐”。 [54]帛書易傳《繆和》篇有“聰明夐知守以愚”、“聖君之道尊嚴夐知而弗以驕人”說。[55]“聰明夐知”即“聰明睿智”,“尊嚴夐知”即“尊嚴睿智”。所以,“夐恆”就是“㪫𠄨”,“㪫𠄨”就是遠恆。應該是可信的。
帛書易傳《繆和》篇說:“恆之初六曰:‘夐恆,貞,凶,[无攸利。’子]曰:夐,治□□□□□□□□□□‘[夐恆]’,國人之所非也,凶必產。[故曰‘夐恆,貞,凶,无攸]利。’”[56]察其語意,是說“夐恆”,就會被“國人之所非”,因而會產生兇險。“恆”為美德,是不會被“國人之所非”的。能被“國人之所非”的,一定是非“恆”,是對“恆”德的否定。因此,將“叡恆”或“夐恆”,理解成改變恆德或遠離恆德,與帛書易傳《繆和》篇的解釋是一致的。
《小象傳》曰:“‘浚恒’之凶,始求深也。”从虞翻、王弼到侯果、孔颖達,都只知道《小象傳》是訓“浚”為“深”,[57]不知此“深”乃“遠”也。《玉篇·水部》:“深,遠也。”《禮記·禮運》“深而通”,即“遠而通”。《繫辭傳》:“探賾索隱,鉤深致遠。”“深”、“遠”並稱,當可互訓。《小象傳》是說:“浚恒”的兇險,在一開始就尋求遠離恆德。而不是說,一開始就“求深窮底”[58]。
因此,初六爻辭當作:“睿恆,貞,凶,无攸利”,是說遠離恆德,堅持不改,就會有兇險,也不會有利益。
楚簡上六爻辭釋文作:“㪫𠄨,貞,凶。”濮茅左考釋:一意追求,適得其反,而有害。[59]
案:“㪫”,王弼本及《小象傳》引作“振”,張本、虞翻本、李鼎祚《集解》本皆作“震”,帛書《易經》本作“夐”。《廣雅·釋詁一》:“振,動也。”《爾雅·釋詁》“震,動也。”可見“振”或“震”都有動搖義。所谓“振恆”或“震恆”,都是使恆固動搖。楚簡作“㪫𠄨”,帛書《易經》作“夐恆”,是說使恆固疏通、鬆動。意思非常接近。
上六爻辭與初六爻辞楚簡本都作“㪫𠄨,貞,凶”,帛書本都作“夐恆,凶”;而王弼本一作“振恆,凶”,一作“浚恒,貞,凶”,意思相同卻用詞有別。比較起來,楚簡本都作“㪫𠄨”,帛書本都作“夐恆”是不妥當的。因為上六與初六畢竟爻位不同。王弼本上六爻辭作“振恆”是值得肯定的。所以“振”應該是本字,而“㪫”、“夐”是通假。楚簡本又較帛書本和王弼本多出“貞”字。从上六與初六爻位不同,爻辭也應該有别的原則出發,可以認定帛書本和王弼本無“貞”字是正確的,楚簡本的“貞”字當為衍文。
所以上六爻辭當依王弼本作:“振恒,凶。”是說動搖恆固,有凶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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