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史参：容闳在中学历史教学中的地位

容闳出生于1828年11月，幼年时代进教会学校读书，接受了西方启蒙思想。他是第一个在美国大学毕业的中国留学生，他一生的业绩，主要是四个方面：一是参与洋务运动，协助建立江南制造总局；二是倡导并派遣中国幼童分四批赴美国留学；三是参加维新变法；四是促进辛亥革命。这四大业绩在当时历史条件下，都是开了风气之先，在专制高压、封闭守旧的清末社会环境中，是难能可贵的。在这四项业绩中，最具有前瞻性和深远影响的，是他分四批组织120名中国幼童赴美国留学的历史创举。

容闳在耶鲁大学毕业前夕，“已预料将来应行之事，规画大略于胸中矣”，并立下了“以西方之学术灌输于中国，使中国日趋于文明富强之境”的宏大志愿。他在大学毕业前夕给美国好友卫三畏信中说：“1854年夏，我将获得文学学士学位，……此后我将回国并且考虑自己的职业。”在谈到选择职业时说：“我还没有一定的结论，我将来要学习农业化学。我也许会学习内科和外科医生。”但是他最终并没有选择某一职业，显然经过深思熟虑，他认识到要改造中国，使中国通过现代化而富强起来，靠他独自一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必须把眼光转向更多的中国青年，就是要把一批又一批中国青年造就成接受西方先进教育的现代化人才……这便是蕴藏于容闳胸中派遣中国留学生计划的由来。他的美国老友特韦契也说，容闳当时曾与美国同学讨论正在他头脑中酝酿的中国留学生计划。

容闳本人也曾表述，他的一生中有种种梦想，但是其中有两个主要心愿：“一为予之教育计划，愿遣多数青年子弟游学美国，一为愿得一美妇以为室。”可见教育救国计划在他思想中的重要地位。容闳在1855年27岁回国时，为了施展自己的抱负，他不得不重留辫子，并穿中国长袍，以融入当时的上流社会寻找某种社会力量作为依靠。他曾先后在香港当律师，在海关当翻译，在洋行任职员，目的是为了谋求自立和寻找实施抱负的支撑点。容闳经过回国之初的这段经历，在当时中国知识界只读四书五经，在考试中求功名的氛围中，他的爱国精神和对同胞的热爱却不曾衰减，正好相反，这些都促使他更苦心孤诣地去完成派遣留学生的计划。

容闳投靠曾国藩，是因为当时曾国藩有“几乎全国听命于一人”的权威，洋务派官员的革新思想，正是他寻求实施教育计划和移植“西方之学术”的依靠力量。1870年，容闳上书曾国藩正式提出派遣留学生计划，经曾国藩和李鸿章联衔上奏，获得了清政府准奏。当他半夜被丁日昌唤醒得知这一消息，容闳“乃喜而不寐，竟开眼如夜鹰，觉此身飘飘然，如凌云步虚，忘其为僵卧床第间”。容闳派遣留学生的实施过程，大致是：1872年8月11日，第一批詹天佑、梁敦彦等30人赴美；1873年4月11日，第二批蔡斡等30人赴美；1873年11月，第三批唐绍仪等30人赴美；1874年11月，第四批刘玉麟等30人赴美。1881年6月，清政府总理衙门奏请留学生全部撤回，当年7月，留学生分三批全部回国。容闳派遣留学生计划，最终为清朝封建统治所不容。容闳则愤然退出洋务运动，他在受到沉重打击后，得到了深刻的省悟，此后他寓居美国十年，是他在困境中伺机振起的蛰伏期。容闳晚年回首往事，曾经写道：“遣送幼童留美诸事，此盖为中国复兴希望之所系，亦即予苦心孤诣从事者也，而不旋踵间，留学事务所竟被解散矣，有百二十之留学学童被撤回矣，予之事业其也告终而已乎！所幸者，首批幼童中，有二三子坚忍不拔，勤奋精进，卒成经世之才……中国之强，或在兹乎！”

容闳晚年支持维新变法，百日维新失败后，他逐渐与坚持保皇立场的康有为、梁启超分道扬镳，转向支持孙中山的反清革命，他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中国现代化的伟大事业。他晚年受到清政府的通缉，最终居住美国，当他得知孙中山推翻君主专制统治并建立共和国的胜利喜讯，便立即敦促儿子回国为新政府效力。

历史学家章开沅说：“与容闳的崇高历史地位和深挚情怀相比，我们过去对他的研究是太不够了。我希望从这次‘容闳与中国近代化’国际学术研讨会和会议论文结集出版为起点，将有更多的学者对这位伟大历史人物的思想和业绩作更为全面、系统而深入的研究。”笔者认为，容闳是否列入伟大人物自然可以进一步探讨，但他是中国留学生运动的“原始发动者”，“具有开一代风气之先的开拓者作用”，“他无愧是中国近代史上杰出的爱国主义者和创导近代教育的先驱者，都是应该得到充分的历史评价，永远值得我们纪念。”同时，笔者认为，在中学历史教学中，容闳应该占有一个重要的地位。

在现行中学历史教材中，笔者认为存在着几个较为明显的不足：

一是在上教版初中教材“洋务运动”这节课文中，述及容闳实施宏伟的派遣留学生计划时，正文仅用了一句话：“1872年容闳等率领30名少年赴美国留学”，并仅在注释中作了几句说明，对容闳的历史贡献和崇高地位则没有提及。而人教版初中历史教材则对容闳只字未提。

二是课文对容闳崇高业绩的介绍，并未抓住要挈。在上教版初中教材供学生阅读的一段课文中，介绍他回国后曾在海关作翻译，有一天他问税务司：“我有没有升到总税务司的可能？”税务司对他说：“凡是中国人，不论是谁，都没有这个可能。”他听后便辞去了海关的职务。这段课文，并未切中容闳思想的要旨。容闳是一个思想先驱者，他回国初求职，是为了生活自立，并伺机实施自己宏大的教育救国和科学救国的抱负，教材编写者宜从大处着眼，对容闳的思想脉络和他匡扶祖国的前瞻目光，应该有深入的了解和认识。这段教材也容易使学生认为容闳只是一个一般的爱国主义者。

三是在现行上教版高中历史教材中，虽然有一段供学生阅读的关于被派遣留美学生接受了西方先进思想而为守旧的清政府所不容，并被迁返的叙述，但是作为高中教材，对于容闳派遣中国第一代留学生的深远影响和重大意义却无一字提及，似惑不足。

因此笔者认为，在现行中学近代史教材中，应该加强对容闳的历史评价。建议如下：

第一，针对学生的思想实际，应该把容闳青少年时代勤奋求学，赴美留学后一心报效祖国，并把爱国主义热忱贯穿一生的崇高思想情怀予以介绍，删去现行上教版初中教材中关于容闳与税务司的一段对话。

第二，容闳这一人物的崇高历史地位，应在教材中体现。如上教版初中教材中“洋务运动”一节分为三段课文，可以把课文中专门介绍洋务运动时期“近代新式学校的出现”这一节改为“开创留学生运动和建立新式学校”，既可介绍容闳这位中国留学生之父的历史功绩，也可介绍当年成立京师同文馆，为译西方科学技术所作的历史贡献。现行上教版初中历史教材，在述及洋务运动中的教育改革似不够全面，对于中国第一代留学生运动及其重要历史作用评述似嫌不足。而在人教版初中历史教材第三册“清代的文化——进步思想家和新教育制度”这节课文，在介绍龚自珍、魏源、严复三位历史人物时，应把容闳列入，并同样刊用图片。人教版高中历史教材对容闳作了较为确切的评价，该社初、高中历史教材对容闳这一历史人物差异如此之大，使人不解。同时笔者认为，在高中近代史教材中，拟加强对中国第一代留学生运动历史功绩和深远影响的述评，以显示容闳这一历史人物的重要地位。

第三，上教版初中教材“洋务运动”一节课文，选用了李鸿章、金陵机器局机械厂及北京京师同文馆三幅图片，笔者认为，应该增加一幅容闳本人图片或留学生运动的图片，以显示当年留学生运动的历史地位，协调课文主要内容的均衡。而人教版高中教材“近代前期的文化”这节课文中“选派100多名幼童”宜改为“分四批共选派120名幼童”，使课文内容更显准确。

对于一个重要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的评价，确实有一个认识过程，历史教科书则也应该是历史演进的产物。笔者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从事中学历史教育，当时的教材对容闳只字不提，偶尔在有些文章中述及，容闳也被说成是一个归化美国文化的“假洋鬼子”。在当时历史条件下，曾国藩、李鸿章等历史人物也因为他们有过镇压太平天国事件而在教材中被称为“刽子手”，并认定洋务运动是“反动的”，不能对他们的历史功过给予全面评述。在改革开放日益深入的今天，对一些重要历史人物的评价，则应该按照辩证唯物论和历史唯物论法则，重新给予恰如其分的历史定位。

对于容闳这样一位中国近代历史上改革开放先行者的再认识，提高他在中学历史教材中的地位，是我们当前历史教学工作者和历史教材编写者的共同任务。我想，这不仅是对一个历史人物的再认识、再评价，也是对青少年学生了解前辈人物为了改革开放和祖国现代化事业奋斗终身的崇高精神，激发学生树立远大理想，努力把自己培养成跨世纪的优秀人才，肩负前人未竟的历史重任，都会有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