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通这一平民出身的低级官员形象表现得形神兼备,生动丰满。
补之笔下的传主多为宋代中下级官员,难免以吏治政绩、伦理教化为文章描写的中心,但补之本人宁屈于身而不屈于志,不屑苟且富贵,因此特别留意人物的操行气节,他笔下人物常常寄托着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成为其传记文的一大特色。看《朝奉大夫常君墓志铭》中对常谔臣的描写:
君为人刚洁,乐善嫉恶,出于天性,然其归忠厚。尝读尚书张乖崖公《谈录》,抵卷曰:“是皆吾所力能者,吾不用耳。”遇人贵贱殊绝,无低昂亲疏意,然未尝一言求于人。元祐中丞相刘公挚、左丞梁公焘皆尝遣人致君、且用之,君闻命辄避去。后哲宗召对便殿曰:“卿何从识许将、黄履?”君方知为二公所荐也。徐进曰:“臣老,不足为陛下用矣!”因罢去。
虽然刘挚、梁焘、黄履、许将等宰执大臣先后荐举,帝王亲自召见,但常谔臣感觉不能真正实现抱负,还是放弃了飞黄腾达的机会,这种淡视功名富贵的襟怀令人肃然起敬。再如《夔州录事参军江君墓志铭》的墓主江朴深通礼学,很受王安石赏识,然而“以书论事不合,……君亦自绝去”,并不借机钻营。《苏门居士胡君墓志铭》的墓主胡戢因朝廷废词赋,而以新经义取士,遂曰:“此非吾所传于师而能者也。”结果终身不仕。《书陈洎事后》写陈洎任开封府功曹参军时有章献太后族人杖老卒死,陈洎奉命验尸,吏人惧太后威势,劝以病死闻,陈洎怒曰:“此卒冤死,待我而申,尔曹依违惧祸,法不尔赦。”自实其状上奏。气节凛然,令人感奋。
补之笔下传主相当部分是其家族亲人,约占其传记文总量的四分之一强。这类文章由于作者与传主相对熟悉,且有血缘亲情,故而感情真挚深沉。如《寿安县太君公孙氏行状》中云:“补之于夫人实从孙,自始读书,夫人爱之,诸父曰:‘汝当状夫人之行。’补之涕泣……。”公孙氏是晁仲参妻,于补之为从祖母,她看到补之知道读书而“爱之”,怎么爱?补之没写,但由下句诸父曰:“汝当状夫人之行”的话就可推知公孙氏对补之恩情深厚,不然,公孙氏儿孙俱在,哪里轮到他这个从孙来写行状呢?简短几句话,就将长辈对儿孙读书的喜爱和期待,晚辈对长辈的追忆和感怀都写了出来。《晁夫人墓志铭》的墓主晁静是补之二姐,补之不仅写了她治家井井有条,还写出她相夫的具体行为:“司理君(叶助)豪迈不苟合,数举有司见抑,有不遇叹。夫人辄酌酒饮之,陈义甚高,则矍然起曰:‘能如是乎?吾可不愧。’故穷居十年,终不以不合于有司,变其业以求合,夫人助之也。”晁静的贤惠明达通过“酌酒饮之”、“陈义甚高”两个细节突出表现出来。《进士杜君墓志铭》的墓主杜宽伯是补之妻弟,年十九而夭,临终,“补之入视,挽补之衣泣曰:‘恨不与吾姊别。’补之悲之。”“挽”、“泣”二字,包含着多少对生命的渴望和对亲人的留恋,不仅补之悲之,稍有生离死别经验的人恐怕都会悲之。补之善写亲情的才能,在他的传记文里也表现出来。阅读这些传记,仿佛就是在阅读补之的心灵。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