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体制里,出现了颇为严重的文学史崇拜现象;也确实到了须要纯正的“批评”出面来以正视听的时候。从中国现代文学作为一个独立学科的发生来看,这一点则格外清楚:是1949年之后那个时代对文学性的理解——而在那种理解的背后,站着旭东先生刚才所说的“政治性”——生产了对于学科的需求及现代文学史的基本面貌。这就是说,“当代文学”生产了“现代文学”,不仅是一个理论的断言,也是相当符合历史实践的。这里,非常值得继续发挥的论题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在共和国60年里几次大的学术范式的转换,正可以透过“文学批评与文学史写作的关系”这个视角得以高屋建瓴地观察并讨论。特别是当今,在文学史越写越厚、文学史研究越来越碎的情形下,很有必要提出一个问题:一种全面的中国现当代文学史有无可能?比如在我看来,最近二十来年里,文学研究界大致分成了两大套路子,一个我称之为“重阐释”的传统,就是强调文学的政治性、看重“形式的意识形态”的读法;另外还有一个“轻阐释”的传统,就是从所谓文学性出发、在文学史内部展开的读法。这里的“轻”与“重”我希望不含褒贬,而所谓的“轻”,还要有点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那意思。然而,我知道很难。要“轻”出一个“不能承受”的味道很难;“轻”与“重”之间,连不含褒贬都难,更不用说要二者取长补短该有多难了!当然,我们宁可要货真价实的“重”或者“轻”,也不要廉价的“不轻不重”,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还得弄清楚“孰轻孰重”。所以,只有在不可能前提下创造出来的,才是真正的可能,无论是文学,文学批评,还是文学史研究。
如何面对文学史的解读
蔡翔(上海大学)
我想旭东谈“当下性”不是想把当下凝固化,刚才旭东自己也认为“当下性”的内部充满了复杂的搏斗和变化。但是我要引申开来说什么呢,一方面,所谓“当下”,这个“当下”本身也是被塑造出来的,这个塑造包括了历史的塑造,所以我们对“当下”的理解不能仅仅理解为它是一个已经被塑造出来的“当下”的形态。所以,更重要的可能是如何摧毁这种“当下性”,然后创造一个新的“当下性”。这就涉及到我们在文学领域里面如何面对文学史的解读和讨论。《公开的情书》和孙甘露的《信使之函》,都涉及到了“信”,一个是具有启蒙色彩的作品,一个是先锋派的作品。我当年读《公开的情书》的时候,一个最奇怪的感觉是好像回到了19世纪,因为我们都知道“文革”后期整个中国都似乎回到了19世纪,一方面是政治高压,一方面是民间的大大小小的读书团体,各种各样的新的思想和实验精神开始萌芽。但是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正是在文革后期出现或者说形成了一种新的“同志”的概念。19世纪和20世纪,它的基础就是“同志”,有讨论,有“写信人”和“收信人”。但是在孙甘露的小说中,我们看到,它只有“写信人”,用德勒兹对卡夫卡的描述来说,只有“写信”的欲望,但是没有“收信人”,也就是说在80年代的中后期,我们感觉到“同志”这个概念在中国逐渐地解体。那么现在马上就对我们提出了一个问题,到底是《公开的情书》是我们的当下,还是先锋派文学是我们的当下,哪一种是我们的当下?我们很容易说,先锋文学的叙事建构起来的是我们的当下——漫无目的地行走,没有未来没有方向,只有倾诉的欲望,没有我们可以交流或者沟通的可能性,等等。这当然是我们的当下了,但是我想很多人可能会不满足于这个当下。他要通过对历史的某个幽灵的召唤,重新创造一个19世纪,因为19世纪打开了我们通向20世纪的道路。当然这并不涉及对某些叙事的历史评价,不涉及文学史的评价问题,而是说我们要寻找、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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