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穷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通于道之谓通,穷于道之谓穷,今丘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何穷之为!故内省而不疚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大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陈蔡之隘,于丘其幸乎。”
引文中的“穷”与“通”,大抵相当于《孟子·尽心上》“故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的“穷”与“达”。尽管庄子的描述中对孔子不无奚落,庄子对道、德和穷、通(达)的理解与孔子存在着原则差异,甚至孟子对达的理解也与孔子不尽相同,但庄子认为孔子以怀抱仁义道德为通,与上述《论语·颜渊》篇中孔子对达的解释,是大体一致的。又《抱朴子外篇·刺骄》称:“夫古人所谓‘通’‘达’者,谓通于道德、达于仁义耳。”[9](P43)葛洪为道家人物,但自称所著《抱朴子》,其《内篇》“属道家”,“其《外篇》言人间得失,世事臧否,属儒家” [10](P377)。从兼通儒道的葛洪的解释中,亦可证“通”、“达”的儒家古义,为“通于道德、达于仁义”。
四、道家的达
道家对“达”和“达人”,也有自己的理解。《庄子·齐物论》:
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恶乎然?然于然。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故为是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诡谲怪,道通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唯达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庸也者用也,用也者通也,通也者得也,适得而几矣,因是已,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
在庄子看来,任何事物都是相对的,可变的,人们的认识也是相对的,可变的。“你要肯定吗?自有可以肯定的理由;你要否定吗?自有可以否定的理由”;“一切事物本来就有对的地方,一切事物本来就有可以肯定的地方;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对的,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肯定的”。这种相对主义的思想推到极致,一切事物的差别就都没有了,“因此小草茎和厅堂前的粗木柱,长着癞疮的丑妇和美貌的西施,以及一切稀奇古怪的东西,从道的观点来看,都可以看成是相同的,而不必加以区别”。“只有达者(通达的人),才能了解把万物看成是一样的道理,这样他就不必固执自己的成见,而把自己的见放在平常的道理之中”,“这也就是听仍自然的道理”。《庄子·齐物论》郭象注称:“夫达者,无滞于一方,故忽然自忘,而寄当于自用,自用者,莫不条畅而自得也”;“达者因而不作”;“夫达者之因是,岂知因为善而因之哉!不知所以因而自因耳,故谓之道也”[11](P34);同样是强调达者无所取舍因仍自然的特点。可知《齐物论》中的“达者”,面对不断变幻、具有无限相对性从而不可把握的世界万物,无论其美丑、大小、成毁,都不去作有意识的判断和区别,仍其自然,同化于自然,最终臻于“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无差别境界” [12](P117)。这样一个“达者”,实际上是庄子设以自况的一个深谙万物通而为一,从而因仍自然、无所拘滞的哲学家,亦即《庄子·列御寇》中的“达大命者随”(通达大命的顺应自然)。
作者及成书时间颇有争议的《列子·杨朱篇》,则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将这种道家思想的“达”付诸实践的“达者”形象:
卫端木叔者,子贡之世也,藉其先赀,家累万金,不治世故,放意所好,其生民之所欲为,人意之所欲玩者,无不为也,无不玩也。墙屋台榭,园囿池沼,饮食车服,声乐嫔御,拟齐楚之君焉。……奉养之余,先散之宗族,宗族之余,次散之邑里,邑里之余,乃散之一国。行年六十,气干将衰,弃其家事,都散其库藏、珍宝、车服、妾媵,一年之中尽焉,不为子孙留财。及其病也,无药石之储,及其死也,无瘗埋之资。一国之人受其施者,相与赋而藏之,反其子孙之财焉。禽骨厘闻之曰:端木叔,狂人也,辱其祖矣!段干生闻之曰:端木叔,达人也,德过其祖矣。其所行也,其所为也,众意所惊,而诚理所取。卫之君子,多以礼教自持,固未足以得此人之心也。
本条张湛注与段干生的观点相同,认为端木叔是一个通达不拘礼法之人:“达于理者知万物之无常,财货之暂聚。聚之非我之功也,且尽奉养之宜;散之非我之施也,且明物不常聚。若斯人者,岂名誉所劝、礼法所拘哉。”[13](P81-82)《杨朱篇》还记载了郑国子产的两个哥哥,一个好酒,一个好色,他们认为“生之难遇而死之易及,以难遇之死俟易及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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