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陶希圣是国民党改组派的历史学家,在30年代曾经尊奉辩证唯物史观。他又是社会史大论战中所谓新生命派的首领,在对中国社会性质的阐述上与托派及共产国际派有同有异,提出过“混合特殊论”的中国社会史观点。他肯定中国有过奴隶社会阶段,提出秦汉奴隶制,还提出过“前资本主义社会”的观点。陶氏史学是考察30年代中国史学及理论思潮的关节点,具有典范的价值。
【关键词】 陶希圣 新生命 食货 社会史 唯物史观
知名史家何兹全先生曾经这样说:“主编《食货》半月刊和在北京大学教书时代的陶希圣(1899~1988),他的历史理论和方法论正是辩证唯物史观。使陶希圣高明超出他的同辈史学家的正是他的辩证唯物史观。”“他是个辩证唯物史观者。他的政治环境和身份,使左派不承认他是,他自己也不敢承认是辩证唯物史观者。”[1]同时,何先生还在另一篇文章中,将社会性质论战中的新思潮派,称之为“干部派”[2]。
何先生的上述说法和提法,值得特别关注。其一,何先生是深受尊敬的史学前辈,又是社会史论战的亲历者,与陶希圣渊源甚深[3],所言所述自有深意和暗示;其二,从学术史角度考察,何先生的提法实蕴含若干重大议题,于民国学术史关系綦重,而迄今之学界,对这些议题尚无圆满之研讨。
这些议题是:陶希圣乃是国民党学者,何以会尊奉辩证唯物史观?而且,此人活跃于史坛,乃在大革命失败之后,亦即中共政治上遭受重大挫折之时。这个时候,何以辩证唯物史观尚能流走于国民党学者间?马克思主义何以能在大革命失败后成为潮流?国民党之一党统治与马克思主义思潮之间具有怎样的互动?此种互动又如何影响民国学术之走向?社会史论战在此一走向中具有怎样的地位,发挥了怎样的作用?诸如此类,可否在陶氏史学之定性中得以映现?笔者以为,上述议题,正可通过陶氏史学之研讨得以显现,因为陶氏史学乃是观察30年代中国史学及理论思潮的关节点,牵一发动全身,具有典范的价值。
一
陶氏之以辩证唯物史观为理论指导,原是30年代的常谈。不过,也正是从那时开始,社会史大论战即被干部派解说为“政治思想战线上马克思主义与反马克思主义之间的一场斗争”[4],陶氏则被视为马克思主义的“死敌”。或者说,唯物论在陶希圣那里“只是一种装饰品、假面具”[5]。这种定性,随着历史的演进而强化,陶希圣之“反马克思主义”属性随之长期成为“定论”,历史之真相亦相应晦暗。所以,前引何兹全先生的讲法,实为一种回归和澄清。
从30年代的原始文献看,在干部派之外的其他派别眼里,陶希圣的红色身份并不曾被否认。例如陶氏的论敌、托派分子王宜昌就曾说:“1927年以来,人们都利用着历史的唯物论研究所得的结论作为根本的指导原理。”[6] 他为此开列的几种代表性著作,即包括陶希圣的《中国社会之史的分析》、《中国封建社会史》、《中国社会与中国革命》、《中国问题之回顾与展望》,另有陶氏系统周谷城的《中国社会之结构》、《中国社会之变迁》。在王宜昌看来,陶氏正是一位历史唯物论的使用者。
王宜昌的同党杜畏之则说,陶希圣等人“是第一批用社会学的眼光来研究古史的人,从1928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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