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读促教，升华教学

――我的宋史读与教

甘肃省岷县城关中学（748400）　吴自兴
甘肃省兰州第一中学（730030）　范多宝

《历史教学》

“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知困，然后能自强也。” ［1］ P1516数千年前，古人就倡导教学相长的教师专业成长观。时至今日，在读中教，以读促教，仍是历史教师专业成长的重要的途径，因教而读，在教中读，也成了一线教师专业阅读的常态。对此我感触颇深，尤其是在宋史教学的过程中。

一、在困惑中阅读，开阔视野

宋朝是一个怎样的朝代？从史学大师们“积贫积弱”的论述，到人们谓之“送朝”的笑谈，我们多未走出对宋朝片面认识的窠臼。记得开始教学宋朝时，我讲授了宋代政治军事制度的变化、“三冗”问题困扰下的立国艰难、与周边少数民族政权的并立、对峙、签约直至南迁等内容，但后面的课文逐步呈现了宋代经济、科技、文化的巨大成就。这引起了学生的思考和疑惑：既然宋朝“积贫积弱”，怎么还有繁荣的经济和文化？并且存在那么长的时间？我也很困惑，如何解决这一问题呢？冷静思考，造成教学中这一问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如教科书视野狭窄、教学观念落后、教学方法不当等），但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自己对宋朝的片面理解和狭隘认识，这就需要重新阅读并建立新的知识体系。

带着教学中的矛盾和自己的困惑，我开始阅读或重读有关宋史的专著和论文。

我国通史的体例大体相当，一般讲述宋朝的建立及发展、灭亡，宋政权与少数民族的关系，宋代的军事、政治、经济制度及发展概况，北宋中期的农民起义和变法，宋代思想文化科技等，但又各具特点。如钱穆的《国史大纲》有“宋代对外之积弱不振”“宋室内部之积贫难疗”一目，分别提出“积贫”和“积弱”并作了相当详细的论述；翦伯赞的《中国史纲要》说：“宋神宗将王安石召入政府，用为参知政事，要倚靠他来变法立制，富国强兵，改变积贫积弱的现状。” ［2（P42）　此处将“积贫积弱”作为一个词组提了出来，同时做了进一步阐述。这两部著作被后世学者所宗，其观点也影响了包括我在内的几代习史之人。白寿彝新版的22卷本《中国通史》成书于上世纪末，体大思精。该书在一般通史体例的基础之上又加上了“序说”一编，下有“文献资料”“考古资料”“研究概况”三章，尤其“研究概况”一章，简述了从明清时期开始直到当代有关宋朝的研究成果，罗列了主要的宋史研究著作和文章的主要观点，从中可以了解古今史学界宋史研究的概貌。该书“典志”“人物”两编，分别叙述专门史和重要人物，为深入了解宋史准备了翔实的材料。这些内容对我们进一步全面地学习和了解宋史、形成全面的知识体系很有益处。张岂之主编的六卷本《中国历史》和白寿彝新版的《中国通史》同时出版。该书采用了较为全面的视角，在表述上也富有现代气息。如“（各个民族的交往）使我国形成了相互依存、密不可分的整体”。［3］（P303）　“南宋凭半壁江山，外有强敌压境，内有庞大的国家机器需要支援，竟然也能维持一个半世纪之久，其原因之一，可能就是有如此巨额的外贸收入在支撑着它”。［3］（P305）　这样的表述及“宋代社会经济和文化的高度发展”“全国的大统一”等提法让人耳目一新，也让我审思以前对宋朝的认识。

与大陆通史相比，台湾、外国的历史书籍更有随笔的特点，更具有作者的个性特点。这些书籍的阅读可以使我们从不同于传统的角度看待中国历史，从而形成自己对历史的独特的看法。如已故台湾学者柏杨先生的《中国人史纲》，以时间为轴，从特别的视角出发，用个别历史事件(如宋代教育文化的新气象、新旧两党的党争、李煜的创作等)的精细表述(详见第12、24章)，提出了更为通俗的见解。在看似演义的文字背后，流露出作者对历史的批判、对祖国的热爱和深沉的忧患意识。黄仁宇先生所著《中国大历史》虽然也持宋朝是“中国历史上最软弱的一个朝代”的观点，但作者视角特别、视野宏大。作者惊异：在我们之前900年，中国即企图以金融管制的办法操纵国事（指王安石变法），其范围与深度不曾在当日世界里任何其他地方提出。［4］　斯塔夫理阿诺斯的《全球通史》在全世界范围内考察人类历史的发展，这更加有助于我们认识宋朝在世界的地位。作者认为：“宋朝期间，中国人在造船业和航海业上取得巨大进步，12世纪末，开始取代穆斯林在东亚和东南亚的海上优势”，还引用了培根的话：“这三大发明（印刷术、火药和磁铁）首先在文学方面，其次在战争方面，第三在航海方面，改变了整个世界许多事物的面貌和状态、并由此产生无数变化，以致似乎没有任何帝国、任何派别、任何星球，能比这些技术发明对人类事务产生更大的动力和影响”。［5］　这些著作与我们传统的史学书籍是另一副面孔，富有个性，如果合理的应用于教学之中，学生们会更加喜欢，可为教学增色不少。

国内外宋史研究论文的新成果主要集中在对“积贫积弱”说的认识、宋朝的地位、宋史研究等方面。首先，“积贫积弱”的观点有其产生的历史背景。近代以来的中华民族饱受列强欺侮，对于“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憧憬，往往与对于汉唐盛世的怀恋联系在一起。［6］　学者们所向往的是文治武功兼备的汉唐盛世，对不能增加中国和汉族光彩的宋代不屑一顾。［7］　因此，宋代也没有像汉唐盛世或考古、汉简、敦煌、明清档案那样，成为新学术研究的主要对象，而是被学者忽视了。［8］　正确认识“积贫积弱”说，是解决前述教学问题的前提，也让我多了一分把握。其次，宋朝在中国历史上具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国学大师陈寅恪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9］（P154）　邓广铭先生把宋代称为“我国封建社会发展的最高阶段”，并指出“两宋时期内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所达到的高度，在中国封建社会历史时期之内，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10］　漆侠先生认为宋代经济处于中国封建经济发展的两个马鞍型中的最高峰。［11］ 王曾瑜说宋代是中国古代科技发展的黄金时期。闻名于世的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中，指南针、印刷术和火药三项主要是在宋代得到应用和发展的。［12］　不仅中国学者如此，港台、海外学者们也一致认为宋代在经济上、生产技术上是当时人类农业社会中最繁荣的。［13］　了解这些知识，是我解决教学问题最需要的。再次，宋史研究呈现出新的特点。宋史学界希望摆脱以往习用的朝代框架，而努力使自己的研究在更长的时段——唐宋或宋元明——中找到意义。［14］P18－19　在考虑唐宋变革历史地位的时候, 更倾向于超越王朝体系, 从长时段的、尤其是宋以后中国历史发展趋势的角度来进行重新认识。［15］　进入21世纪后，史学界开始打破长期以来宋、辽、西夏、金史的研究各自为阵，严格划分此疆彼界的现状，10～13世纪全方位的整合研究有了起步，也开始把宋向前追溯至唐，向后延及元，进行纵向贯通研究。［7］　可见，认识宋代的历史，还需要将我们的视野放宽，中外新老学者，都是如此。这也是我解决教学问题的立足点，有了这样的认识，便可全面理解宋朝贫弱与发达，从而形成新的认识。

通过这些阅读，我开阔了视野，对宋代的贫弱和发达也有了新的认识。我意识到“贫弱”和“发达”的评价侧重不同且互为因果。宋鉴于唐末藩镇割之害而有了“重文轻武”的治国倾向，从太祖始，便“杯酒释兵权”，解除了开国大将的兵权，后又实施了“优待士大夫”“募兵养兵”“更戍”等政策，以文制武，致使“三冗”现象和军队能力的下降。但与其他政权的签约，带来了和平的局面，使经济的发展有了社会基础，更有利于各民族的交融，进而出现了民族融合、生活丰富、经济文化科技发展的发达景象。可见，我们言及“贫弱”，仅要是站要宋朝或者中原汉族政权的角度而论的，而没有站在中华民族的立场上看到整体的发展。而“贫弱”与发达集于宋代一身，恰好说明宋朝的多面性，只有开阔视野，全面认识，才能更接近于历史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