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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惠军:史苑步芳闲思(2)

时间:2009-11-6 10:42:29  来源:李惠军

 

 


史苑步芳闲思〈2〉

李惠军

 


走过往昔岁月的坐标——瞬间与节奏

   
逝去的岁月如夜空中缀满的星斗,在微风中传来它们时断时续的声音。历史的十字路口,确切地说是历史时间的十字路口,是历史瞬间的突然闪亮。历史过程并不总是能产生这种瞬间,它需要积蓄和凝聚。若干段非瞬间的时间延伸,才有可能迸发出划开历史苍穹的瞬间。这是激动人心的瞬间,是深陷于后人心中的瞬间。


这个瞬间可以使整个过程出现跳跃,或使其流向出现转折。可能和不可能的历史局面自然有一段时间步途,但是,关键的一步却是在历史的一闪中奠定的。鸿门宴的历史瞬间,直接决定了楚汉之间即将出现的大规模厮杀,间接决定了汉胜楚败的命运——当时在场的项羽谋士范增就拔剑碎玉壁道:“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


这种历史瞬间往往能使历史长度骤然缩短,也往往能使过程被猛然拉长。它可以使人生突然之间充满欢乐、悔悟、悲哀。人类的生活路程中存在着难以确定的“历史瞬间”。生活历程越长,“瞬间”可能就越多。每一个历史瞬间的出现,都使既往的存在不可逆,都使现在的存在更为可能、更为合理——合乎历史逻辑之理。每一个历史瞬间,都在缩小人们原有的选择,同时也提供了新的选择。——这就是历史瞬间所显示的意义。


但这又不是历史瞬间的全部意义。在历史瞬间中最动人心魄的甚至有几分神秘色彩的是机缘。历史机缘天作人合,可遇而不可求。历史机缘之于人,正如机会之于茫茫人海中相寻以久的有情人。而机缘的把握和失去,有时在事后才能知晓,才能体会到获得的幸运和失去的惆怅与沉重。


有情人并非都能终成眷属,历史的机缘也无非注定与所有的人们相汇合。在悠悠岁月、茫茫寰宇之中,历史机缘不仅千载难逢,而且稍纵即逝。历史机缘是一次性的。只有一次性的历史机缘,曾抛洒着不止一串的泪花,


曾嘶吼着不止一声的呐喊,


曾留下着不止一次的呻吟,


曾颤栗着不止一代人的灵魂,


曾流淌着不止一湾的血泽,


曾呼唤着不止一个时代的期盼,


曾积淀着不止一朝社稷的沉寂宁静,


曾破碎着不止一场风流人物的梦境,


曾带来着不止一步的蹒跚之履,


曾迎接着不止一种方式的死亡,


曾播撒着不止一片的春种。


历史机缘,你的巨大和魔力,撕裂了人,也教会了人。


历史瞬间可以带来一场历史巨变,一场历史巨变会使简单的道理变得深刻,深刻的道理更平实、扑素、明晰。这就是巨变的力量。生活在巨变的时代是幸运幸福的、也是充实实在的。


你可以看到山崖崩摧的一刻,而不是那片终日沉默的岩壁;


你可以看到瀑布涌溅起的浪花星,而不是平展悬张的呆板幕布;


你可以看到地火蒸腾时的壮丽,而不是它往日幽静的性格。


面对巨变,无论你是笑、是哭、是忧、是怒,那种情感的奔流,心灵的震撼,都是无法向平静的日子索取的。


............


起点决定了人的选择前提,选择又决定了人的新起点。历史选择是一项最费思量、耗能量、甚至最具荒诞的劳作。向北走的能力,有时得到的只是来到男端的结果;想进这间防子没准儿又到另一处所。更不消说在叉口上徘徊的郁苦,在路途中无望的奔波。


燃而,历史的性质最鲜明、最生动地证明了“人”的力量,揭示了“人”的心智,显示了“人”的存在。曾经“来过”而未主动选择、尤其是未进行重大选择,历史生活便不会有声有色。


终身都在选择寻觅却未获得成功者,也绝非优柔寡断或三心二意的见异思迁之辈,他是伟大的探险家和伟大的失败者。为了选择而失去被尘世所肯定的种种荣耀和享乐的心中,必然坠落下理想与创造欲念的落英。


没有一蹴而成和圆满功德的选择——一种被动的选择。


历史的节奏是跳跃起伏的。历史的节奏是人化的波动,是在人的参与下、鼓动下完成的。节奏的变化,是人投入历史所产生的作用力的结果;节奏的异化,是历史对人的警示和干预。前代的节奏总是对后代节奏产生全面的影响,每一代人,也总是在前代的节奏中开始起步。节奏的不规则跃动,似乎让人们对之产生了不适,但却增加了历史的魅力,也由此使人认识了自身的力量。历史进程中总有许多停靠站,但停靠站并不都有路灯的照耀。


历史永远是历史的,历史永远是永恒的一个瞬间,历史永远是生命盛衰的轨迹,历永远是因果的摩擦,历史永远是现在的起点。历史与现实的永远差异,决定了现实永远处在过去与未来之交,它相对历史永远是未来,相对未来永远是过去。


在历史上势均力敌的对峙中,些微之力具有决定的意义。“伟大”人物的某些嗜好,一次不经意的行为,一场天灾,都可能是“些微之力”的具体内容。然而,也不能把变化的发生完全归结于这类“些微之力”,正如不能把治愈疾病归结于吃下最后一粒药丸,把酩酊归结于咽下最后一口酒。历史中的大起大落,都是由无数的小网织成的。

 

走过往昔岁月的坐标——人化的历史时间。


时间,是历史之舟,它使历史得以呈现。时间,又是历史之子,在历史活动中,时间经常被拉长或缩短。时间提供了历史追寻的可能。历史之流,是连续不断和暂时中断的时间的变化。沧桑无限往事,任故纸留拓本。透过时间,人们才感受了历史沉甸甸的分量。


历史时间,在本质上是人化的时间,是“动息如有情”的可逆向可转移的系列,而不是纯粹的物理客体连续匀速运动。因此,历史时间具有人性和灵光,“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是人感叹声中的花悲时伤。“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是人们把历史变化移情于落化和流水,也是落化和流水带走了人们对神秘流动、不可寻求、无法逆行的历史时间的肃穆情感。“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是对历史时间的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惆怅化作串串泪珠。“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更是把历史时光与古往今来的人事融而为一了。


离开了时间,历史 便不复存在。


离开了人化的时间,人在认识历史时便一筹莫展。


心灵的时间是深藏于历史时间平面下的激流。


过去的时间,意味着遗存,意味着传统的延续。现在的时间意味着建树,意味着在传统基础上的活动。未来的时间,意味着给予,意味着你的存在正在交付给下一代。历史是对未来的贡献,也是对未来的索取。


历史时间的长度是无限的。沉浮于其中的历史事件和事物也将是无限的,不过这不是尼采的《永久循环》手稿中所设想的无限的东西处在有限和循环中。但是,在时间和事件的无限走向中,却重复着一种具有本质意义的崇高精神,这就是人类对真、善、美的追求。


在看不到起点和终点的漫长的历史时间中,对真、善、美艰难却又执着的实践,使人之所以为人,也使时间之所以为时间。你可以把时间理解为拍岸之浪,它冲击着历史的岩石,一切实在的东西都会在它的冲唰下褪色和变形;你也可以把时间看作最绚丽的油彩,它一次一次给历史实在涂上摄魂夺魄的颜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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