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文海 “我过钱家,每回都听到钟书书声琅琅……”
我与钟书君,两度同学,一度同事,前后有十几年的交往。因为他是通学我是寄宿,虽在同一年级,很少一起游息。只是先严督责我读书时,常引他为话题:“我过钱家,每回都听到钟书书声琅琅,谁像你一回家就书角都不翻了!”父亲的训斥,引起我对钟书君的反感,“什么了不起,还不像我一样,数学糟透顶,只有国文能揭示”。记得那时他的小楷用墨甚淡,难得有一个字能规规矩矩地写在方格之中,可是先生对他文章的评语,常是“眼大于箕”,或“爽若哀梨”等佳评。高小毕业后,各进各的中学,没有再见过面。直到我在清华三年级时,他也进清华来了,他的入学考试,有不寻常的经过。因为他算学零分,按例不得录取,而罗志希校长因他英文特优,所以力争破格准其入学。因此他到清华时,文名已满全校。我当时很感惊奇,小学时他英文极其平常,何以中学6年就能这样出类拔萃呢?
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11月,我间道赴辰溪湖南大学任教,他亦去宝庆蓝田师范学院。我们结伴同行,日夕相共者几及一月。开始我还利用等车的时间就近寻险探幽,后真是懒得动弹了。钟书君却依旧怡然自得,手不释卷。我走近去查究他看的是什么书,方知他翻的是英文字典。“咦!一本索然寡味的字典,竟可捧在手中一月”。他看到我惊奇之色,正色告诉我说:“字典是旅途中的良伴,上次去英国时,轮船上惟以约翰生博士的字典自随,深得读字典的乐趣,现在已养成习惯。”我说我最厌字典,看书时宁肯望文生义地胡猜,不愿废时失业地查字典。他说我不求其解的态度不能用之于精读,而且旅途中不能作有系统的研究,惟有随翻随玩,遇到生冷的字,固然可以多记几个字的用法。更可喜者,前人所著字典,常常记载旧时口语,表现旧时的习俗,趣味之深,有不足为外人道者。我那时才知道钟书君真是博闻强志,积学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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