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先生对钱穆先生的历史时间观进行了一番认真考察与梳理,并得出了这样的感悟:“历史具有时间性,它本身就是一个持续不断的发展变动过程。因此,我们在研究考察历史事件时,绝不能孤立的、静止地去作观察,而应当把它放到一定的历史环境中去作具体地、动态地分析和把握,既要弄清楚已经逝去的历史事实的存在状态,又要展现这一事件对现在及其未来所发生的作用和影响。”〔9〕
在日常教学过程中,我们应该努力培养学生这种多维的时间意识,不仅关注“过去时”,还要正视“现在时”,同时着眼“将来时”,学会前瞻后顾、左顾右盼;学会领悟其中蕴涵的那种历史感。那种感觉是在阅读史书的过程中,在历史时间的浸染中日渐熏陶形成的,当你抓住了那个感觉,用它去关注已经逝去的历史事件时,所有事物的意义可能就会在你的历史感悟力的统摄、渗透和融化下呈现在你的面前。
学科意义:追问人之为人的终极目的
马克·布洛赫在《历史学家的技艺》一书的导言中,用他天真的小儿子的一句话作开头:“告诉我,爸爸,历史有什么用?”〔10〕在此,又一次提出了历史学的功用问题,这也正是令我们苦苦思索的问题。
一般而言,历史学是一门探究人类历史发展规律的学科,可以如传统史学所言:“鉴前世之兴衰,考当今之得失。”“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11〕但“如今历史学自身已经由古代传统史学、实证史学、民族情感史学、阶级论史学发展到社会史学,逐渐呈现史学知识大众文化趋势”〔12〕。当历史写作由一种“修史”变为一种表达,当史学从“代圣人立言”的高阁下移到平民百姓的书桌时,我们必须重新思考其学科意义和定位。
许纪霖教授曾说:“我想历史其实就是好的知识。历史知识是没有用,它不能转化成现实的生产力,但却是好的知识。一个人不但要学有用的知识,更要学好的知识。有用的知识可以培养工匠,只有好的知识才能培养出好的人。”〔13〕是的,历史上传承下来的东西,有看得见的“有用”的知识和技能,也有看不见的“好的”智慧、品味和修养,还有作为个人与国家立身、立国、立于世界上和天地间的根本的道与理,终极价值与生命意义的追问与认同。
历史教育就是通过历史的学习,使学生激发一种“天赋的”、独立的判断能力和价值取向;一种高尚的情操和趣味,对个人、家庭、国家、天下有一种责任感,对人类的命运有一种担待;一种成己成物,悲天悯人,民胞物与的宽阔胸怀,升华自己的人生境界,追问人之为人的终极目的。〔14〕
历史学是一门人文学科,它同哲学、文学一样,从终极目的上来讲是要关注人的心灵和生存状况的。当前,历史课程改革的最终目标是要改变过去面目可憎、内容枯燥无味、读起来像个“瘪三”的“知识本位课程”而为生动活泼、有血有肉、充满人性温情的“生命本位课程”。这就需要我们从各方面经历“洗脑”“换血”“动手术”的过程,讲述历史要从阶级斗争史转向文明史,从精英视角转向民众视角,从政治说教转向故事叙事,从传统的小历史走向全新的大历史,从历史的旧叙述走向时代的新写法,从宏大叙事走向微观视野,从一言堂走向群言堂,从理解的一元化走向多元化解读,从线性思维走向网状思维、立体思考等等。共同去呵护学生的心灵,共同去关爱学生生命的成长,这才是历史学科的终极意义。
最后,还需要说的是,《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纲要(试行)》提出要“改变课程结构过于强调学科本位”的作法,中学历史课程设计编排上要依照普及性、基础性、时代性和发展性的原则,这在很大程度上是正确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历史学科体系就同当前历史基础教育径庭悬隔、扞格不入。正如赵亚夫先生所言:“单纯的知识减量,解决不了知识结构问题;盲目地选择学习主题或改变学习方法,同样解决不了学生‘厌史’的问题;利用无专业支持的变换教学或学习方式的办法,更是解决不了学校历史教育的价值问题。”〔15〕目前,我们要着力做的是静下心来认真研究如何把贯彻《纲要》精神与尊重学科特点、学科体系和基础教育现状各方面有机地结合起来,使其相互协调,形成合力,最大发挥培养现代公民的“素质”的作用。
历史教师是历史文明的传承者,是历史研究和历史教育的桥梁和纽带,不仅要学会做好第一线的“下里巴人”,还应学着去欣赏那高层的“阳春白雪”。既要掌握丰富的历史学专业知识、深刻把握历史学科特点和学术前沿动态,又要拥有相应的教育学、心理学知识和技能,不断在教学实践中增长教学智慧和才干,实现由“教书型教师”向“研究性教师”的转变。同时,历史教师还要深入了解和领会当前教育改革的精神实质,以实事求是的态度理解并实践教育改革,认真完成历史学科在教育教学中的任务,为学生的全面、长远发展服务。历史教师的责任可谓任重道远,“教师发展,本中之本,课程之魂”。〔16〕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历史教学要想在改革中稳步前进,返璞归真大概是永恒的思路。
(1)聂幼犁:《假如在事实上不想被时代和学生抛弃——我国中学历史课程改革再议》,《历史教学》,2003年第9期。
(2)(3)傅杰:《没有正确史料不能成其为历史科学——重温建国后第一部讨论学术规范的专著》,上海:《文汇报》,2005年7月24日,第8版。
(4)(10)转引自章开沅:《论史魂》,《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1998年第1期限,征引中有节略。
(5)聂幼犁:《以(嘉善田歌)为例,看中学历史研究性学习》,《历史教学》,2003年第12期。
(6)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制订:《全日制义务教育历史课程标准》(实验稿),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7月版。
(7)钱穆:《中国今日所需要之新史学与新史学家——本文敬悼故友张荫麟先生》,《思想与时代》月刊第十八期,中华民国三十二年一月一日(1943年1月1日)出版,征引中有节略。
(8)潘宗亿:《布洛克历史思想的核心概念与方法》,原刊于台湾《历史:理论与文化》第3期,2001年01月01日出版,转摘自史学评论网(http://historicalreview.jianwangzhan.com),征引中有节略。另,为保持文中“布洛赫”的名字前后一致,此处将“布洛克”改为“布洛赫”,特此说明。
(9)陈勇:《略论钱穆的历史思想与史学思想》,《史学理论研究》,1994年第2期。
(11)司马光:《进资治通鉴表》。
(12)冯尔康:《说“故事”的历史学和历史知识大众文化化》,《河北学刊》,2004年第1期。
(13)许纪霖:《我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但可以改变我的课堂——著名学者许纪霖教授访谈录》,《历史教学》,2005年第5期。
(14)张汝伦:《我国人文教育的现状及出路——张汝伦教授在上海“世纪人文论坛”上的讲演》,上海:《文汇报》,2005年8月7日,第6版,征引中有节略。
(15)赵亚夫:《追寻历史教育的本义——兼论历史课程标准的功能》,《课程·教材·教法》,2004年第3期。
(16)聂幼犁、任世江:《建设务实有效的21世纪的中学历史课程——著名教学研究专家聂幼犁先生访谈录》,《历史教学》,2003年第1期。
[附记]本文在写作过程中承蒙华东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课程系聂幼犁教授的指导,在此深表谢意!
〔作者地址:洛阳大学师范学院,河南洛阳,471039〕